苏清月拿着种子走后，李桂英心里的火气就没压下去。她拽着顾招娣进了里屋，“哐当”一声关上房门，坐在炕沿上，手里捏着没纳完的鞋底，针在布上戳得又快又狠，嘴里还不停念叨。
“哼，什么只要几颗种子，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李桂英咬牙，眼神里满是不满，“看着老实巴交的，心里精着呢！不就是几颗白菜吗？非要闹到赵大娘那儿去，让全村人都知道我们招娣‘偷’她菜，就是想让我们顾家难堪！”
顾招娣坐在炕角，手里攥着衣角，小声附和：“娘，我就说她坏吧，你还不信。”
“我之前是没看透！”李桂英把鞋底往炕桌上一摔，搪瓷缸子都被震得晃了晃，“你哥也是，被她迷得魂都没了，胳膊肘一个劲往外拐，连亲娘亲妹妹都不管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娶这个城里媳妇，现在倒好，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
她的声音不算小，隔壁房间的顾晏廷听得一清二楚。他本来在整理公社的文件，听到母亲这么骂苏清月，眉头一下就皱紧了。之前赔种子的事，他就觉得母亲不讲理，现在还这么污蔑清月，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顾晏廷站起身，推开房门，走进里屋。屋里的灯光昏黄，照在李桂英气鼓鼓的脸上，还有顾招娣躲闪的眼神。
“娘，您刚才说什么呢？”顾晏廷的声音很沉，带着压抑的怒气，“清月不是那样的人，是招娣先偷了人家的白菜，赔几颗种子是应该的，您怎么能这么说她？”
李桂英没想到儿子会突然进来，还听见了她的话。她愣了一下，随即更生气了，指着顾晏廷的鼻子：“我怎么不能说了？我是你娘！我骂她两句怎么了？你不帮着我，反而帮一个外人，你是不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清月不是外人，她是我媳妇，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顾晏廷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更重了些，“娘，您能不能讲点道理？招娣做错了事情，您不教她认错，反而护着她，还骂别人有心机，这像话吗？”
“我护着我闺女怎么了？”李桂英拍着炕沿站起来，声音尖了不少，“招娣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她就算有错，也轮不到外人来说！苏清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嫁进顾家的媳妇，还敢跟我们提要求，要种子？我看她就是没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娘！”顾晏廷的眉头皱得更紧，心里又气又无奈，“当初是您同意我娶清月的，现在怎么又说这种话？清月嫁到顾家，没享过一天福，天天种地做饭，踏踏实实过日子，您怎么就看不到她的好？”
他顿了顿，看着李桂英，语气里满是失望：“您总是护着招娣，不管她做什么都不批评。偷东西、顶嘴，这些都是错的，您不教她改，反而觉得是别人的问题，这样会把她惯坏的！以后她走到社会上，谁还会像您这样护着她？”
李桂英被顾晏廷说得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儿子说的是事实，可她就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让宝贝闺女受一点委屈。
憋了半天，李桂英的眼圈突然红了。她往炕沿上一坐，双手捂着脸，开始哭：“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妹俩拉扯大，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现在倒好，你长大了，娶了媳妇，就开始帮着外人骂我了！我这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越哭越伤心，声音里满是委屈，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流。顾招娣也跟着哭，拉着李桂英的胳膊：“娘，您别难过，哥他不是故意的……”
顾晏廷看着哭成一团的母亲和妹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他知道母亲不容易，可她的做法实在不对。他想解释，想说自己不是要骂她，只是想让她明事理，可看着母亲哭成这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娘，您别哭了。”顾晏廷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无奈，“我不是故意要跟您吵，只是希望您能公平点，别总是误会清月。”
可李桂英根本不听，还是哭个不停，嘴里还念叨着“儿子不孝”“帮外人欺负亲娘”。顾晏廷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最后，顾晏廷只能转身走出里屋，轻轻带上房门。屋里的哭声还在继续，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心里沉甸甸的。他走到院子里，坐在石凳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满是疲惫。
接下来的几天，李桂英都没跟顾晏廷说话。吃饭的时候，她把饭菜端到自己屋里，要么就跟顾招娣一起吃，根本不搭理顾晏廷。顾晏廷想跟她缓和关系，找她说话，她也总是扭头就走，连一个眼神都不给。
顾晏廷心里无奈，却也没办法——他知道，母亲还在气头上，只能等她消气了再说。只是他没想到，这母子间的僵局，竟然持续了好几天，家里的气氛也一直冷冰冰的，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样。
他看着苏清月每天默默种地、做饭，从不抱怨家里的事，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知道，是自己没处理好家里的矛盾，才让清月受了委屈，也让母亲生了气。
夜里，顾晏廷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想着母亲的眼泪，想着清月的委屈，想着招娣的不懂事，只觉得头都大了——这个家，怎么就这么难和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