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吴辞再次确认。
向王看她终于动摇了，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甚至带着几分施舍的傲慢：“不错，水源。”
向王等着她权衡，等着她妥协，等着她为了那满城百姓，最终向自己俯首称臣。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道快到极致的金光。
金光一闪而逝，像一道撕裂了昏暗殿宇的惊雷。
向王脸上的得意与傲慢，永远地凝固了，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脸上还维持着那副错愕的神情。
温热的血雾如喷泉般自他颈腔中喷涌而出，溅了三丈之高，将他身后那根蟠龙金柱，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他甚至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和她父亲吴老将军一样迂腐、事事讲求规矩法度的吴辞，会突然就在这金銮殿上动手了。
皇帝看着那颗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头颅，内心复杂。
他知道，倘若向王只惦记着这张龙椅，吴辞绝不会如此。
她会擒下向王，将他关入宗人府，交由律法裁决，走完所有该走的章程。
可他偏偏，动了百姓，动了她绝不可触碰的逆鳞。
动了，便是一剑枭首，连个全尸都不会留下。
向王无头的尸身尚未倒地，殿外那黑压压一片的京畿大营士兵，突然齐齐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最前排的一名士兵，手中的长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窜动，撑起一道道扭曲的青黑色筋络。
“呃……啊啊啊——！”
凄厉的嘶吼从他喉间爆开，已不似人声。他的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扭曲、膨胀，骨骼碎裂的“咔咔”声清晰可闻。暗红色的妖纹自他脖颈处蔓延开来，迅速覆盖了全身。
这恐怖的变化如同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京畿大营中蔓延开来。
惨叫声、嘶吼声、骨骼碎裂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不过眨眼的功夫，那支原本军容严整的铁甲洪流，便化作了一群失去理智、只知杀戮的怪物。
它们猩红的眼眸里，再无半分人性，只有最原始的、对血肉的渴望。
“妖、妖怪啊！”
天都城最高的角楼之上，悠远绵长的箫声穿透雨幕，响彻天际。
文潇立于飞檐之下，清越的音符自她唇边白泽令所化的短箫中流淌出，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朝着城中四散而去。
角楼之下，那些刚刚开始妖化、正痛苦嘶吼的京畿大营士兵，动作齐齐一滞。
金色的音符仿佛拥有生命，它们化作无数柔韧的金色枷锁，温柔地缚住每一个妖化士兵的四肢与躯干。力量带着属于神只的威严与慈悲，将他们牢牢地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到你了。”文潇侧过头，看向身旁那个一直好整以暇看戏的大妖。
赵远舟闻言，将英磊送来的那几大罐解药尽数打开，猩红的妖力自他掌心涌出，卷起罐中所有澄澈的药液，将其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悬浮于半空的水球。
“去吧。”
他屈指一弹。
那巨大的水球轰然炸开，化作漫天细密的甘霖，混杂在原本的雨水之中，均匀地、无差别地，洒向天都城的每一个角落。
被金色神力束缚的妖化士兵们，在接触到那场“解药之雨”的瞬间，便如同被浇了沸水的冰雪，身上那可怖的妖纹迅速消融褪去。他们痛苦的嘶吼渐渐平息，猩红的眼眸恢复了清明，最终，一个个软倒在地，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金銮殿内，甘霖不及之处，文武百官早已被地狱般的妖化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老臣，此刻已是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更有甚者，直接被吓得屎尿齐流，殿内瞬间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都是你！”一名言官突然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手指指向吴辞，声音因恐惧而扭曲，“都是你杀了向王！才惹来这等灾祸！”
“吴辞！你身为崇武营统帅，护卫天都百姓是你的职责！如今大祸临头，你还不快去杀了那些怪物！保护我们！”另一名大臣跟着尖叫起来。
还有人看着吴辞冷肃的面容，想到刚刚向王为何而死，恐惧地质问：“你……你不会是想先保护城外的贱民，弃我等于不顾吧？！”
这番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名为“自私”的引线。
他们全然忘了之前还对吴辞喊打喊杀过，也忘了这满殿的怪物本就是向王的手笔。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他们只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拥挤着，推搡着，试图躲到那几道并不宽阔的身影之后，寻求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