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这个女人，这个天下第一，这个杀妖不眨眼的活阎王，在说什么？
她在说她需要“被阻止”？她在承认自己会做错？
赵远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在所有人都仰望着她的时候，她竟然比谁都清楚自己不是神，她甚至在为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不再是“人”的那一刻，提前安排好了足以将自己毁灭的后事。
原来，她真把他当朋友啊。
因为是朋友，所以才将秘密剖开给他看，告诉他，她需要他这柄悬于头顶的利刃。
可这种朋友，也“吴辞”得可怕。
她信你，所以把刀递给你。但若有朝一日做错事，她砍你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觉得一股荒谬又理所当然的情绪堵在胸口。
“开什么玩笑。”赵远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又打不过你。”
他摊了摊手，脸上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只是那笑意里，有种说不出的凝重。
“就算把离仑那棵老槐树叫上二打一，估计胜算也不大。”他撇了撇嘴，明显是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动手时被一面倒压制着打的回忆，“你的灵力，也太邪门了。”
他说着，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她为什么这么笃定，有人能阻止她？
赵远舟死死地盯着吴辞，眼眸里是全然无法掩饰的震惊。
她那句“阻止我的人”，从来就不止是他和离仑。
她算上了恢复神力的文潇，算上了缉妖司那群羽翼未丰、还在成长中的小家伙们，她甚至……
她甚至，算上了卓翼宸！
“你疯了！” 赵远舟脱口而出，眼中满是惊骇与不敢置信。
她要卓翼宸，用她教的剑，来杀她！
赵远舟的声音因愤怒而沙哑：“你教他变强，就是为了让他有朝一日，亲手杀了那个教会他一切的人吗？！吴辞，你有没有心！”
“那你呢？”吴辞冷静地反问：“与他一路同行，排除万难，生死与共，就是为了让他学会冰夷剑法之后杀了你，终结戾气容器的命运吗？”
赵远舟被那句反问堵得哑口无言。
他与她，就像站在同一条路的两端，用着截然不同的理由，却做着本质上同样残忍的事。他们都在为了自己的私心，推着卓翼宸变强，推着卓翼宸亲手弑杀挚友、挚爱。
她为了守护人间，他为了终结宿命。
“你说得对。”他承认了，“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你？我们都是一样的混蛋。”
“不一样。”
赵远舟一怔。
“你求死。”吴辞的声音在夜风中，清晰而冷静，“而我，想要生。”
她只是在为最坏的结果，提前安排一切。
吴辞相信卓翼宸，相信他的道义，相信他的坚守，相信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不会被情感左右，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吴辞抬起手，掌心空无一物，却仿佛还能感受到不久之前，那只温热干燥的手覆上来时的触感。
她缓缓地，收拢了五指。
她会为了避免达到那一日而拼尽全力。
因为她想要守护卓翼宸的善良、温暖、柔软，想要他永远保留那一颗会哭泣的，名为“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