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荒村的风带着几分热意，卷着枯草碎屑掠过土房。
里正杨大强临时落脚的院子里，一堆篝火正噼啪燃烧，橙红的火焰跳动着，将周围的黑暗驱散出一片温暖的光晕。
火星时不时从火堆里窜起，又迅速熄灭在夜风中，昏黄的火光摇曳不定，映着围坐在火堆旁的二十多个村民话事人的脸。
有人眉头紧锁，有人神色焦虑，每个人脸上的纹路都被火光勾勒得格外清晰，连眼底的担忧都无所遁形。
杨大强蹲在火堆旁，伸手拨了拨里面的木柴，火星又窜起一片。
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率先开口，声音被篝火的噼啪声衬得格外沉郁，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今天把大伙儿叫来，想必大家也知道缘由。后安镇那边闹了瘟疫，沿途死了那么多人，咱们虽然暂时躲进了这荒村，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得好好商议商议。”
他话音刚落，底下就炸开了锅，议论声瞬间盖过了篝火的轻响，此起彼伏。
“还能怎么办？赶紧走啊！瘟疫这东西邪乎得很，待在这儿万一被传染了，咱们一百多口人都得完蛋！”
说话的是杨家族里的杨三叔，他往火堆里踢了块小石子，火星溅到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脸色发白，显然还没从白天的惊恐中缓过劲来。
“这荒村看着偏僻，可保不齐哪天就有染了病的难民闯进来，早走早安心！”有村民说道。
“走？往哪儿走？” 旁边的李婶立刻反驳，声音带着哭腔，她下意识往火堆边挪了挪，仿佛想从火焰里汲取些暖意。
“白天走那岔路都快把人颠散架了，老人孩子哪经得起折腾？再说咱们哪知道哪条路没有瘟疫？万一绕路撞上染病的难民，不是自投罗网吗？”
“就是啊！” 另一个中年汉子也跟着附和，他伸手烤了烤冻得发僵的手，“这村子虽然破，可至少能遮风挡雨，暂时安全。我觉得不如在这儿多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等外面瘟疫风头过了，或者打听清楚哪条路安全，再走也不迟！”
“等？怎么等？” 杨三叔急得拍了下大腿，火堆里的木柴被震得晃了晃，“瘟疫哪有那么容易过去？咱们带的粮虽然还够吃几天，可耗下去迟早会断粮！到时候没粮吃，和染上瘟疫有什么区别？”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得面红耳赤，连篝火的噼啪声都被压了下去，院子里的气氛越发焦灼。
杨大强皱着眉，看着争执不下的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一直没说话的杜明芳和梁邵青身上：“二郎家的，阿青，你们俩见识多，也说说你们的想法。”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篝火的光映在杜明芳脸上，她的眼神格外清明。
她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冷静而清晰，穿透了嘈杂的议论：“大家的顾虑都有道理，但咱们得先想清楚两个问题；
第一，绕道走，我们不知道前方路况，也不知道哪条路没有瘟疫，盲目出发，风险未知；
第二，留在村里，粮水会逐渐消耗，而且这村子并非绝对安全，万一有染病的难民闯入，或者村里藏有带瘟疫的东西，我们一样危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所以不管是留还是走，都有风险。关键是看哪种风险我们能尽量规避。”
梁邵青坐在杜明芳身边，火光将他的侧脸衬得格外温和。
他接着补充道：“我赞同芳姐的说法。从目前来看，留在村里的可控性更高一些。这村子位置偏僻，不易被外人发现，只要我们做好防备，加固村口、安排人日夜守夜，禁止任何人私自外出，就能大大降低被外人传染的风险。”
他看向杨大强，语气沉稳：“至于粮水，我们可以安排人在村里仔细搜寻，或许能找到些村民遗留的粮食；另外，村里有田地，虽然庄稼枯死了，但可以看看有没有能食用的野菜野果，多少能补充些口粮，撑个七八天不成问题。”
“七八天之后呢？” 杨三叔追问，他往火堆里又添了根柴，火焰猛地窜高，映得他眼底满是不安，“到时候还不是得走？”
“七八天的时间，足够我们打探消息了。” 杜明芳说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身边的草叶。
“我们可以每天安排一两个身手好、细心的人，悄悄去附近的官道打探情况，看看瘟疫的蔓延趋势，打听清楚前往梁州的哪条路相对安全。等摸清情况，再决定出发，总比现在盲目绕道稳妥得多。”
众人听着两人的分析，渐渐安静下来，脸上的焦虑少了几分，多了些思索。
篝火的光依旧在跳动，映着每个人渐渐缓和的神色。李婶犹豫着开口：“这么说，留在村里确实更稳妥些？可我还是怕……”
“怕也没用，” 杜明芳打断她，语气坚定，火光映在她眼底，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现在不是怕的时候，我们得团结起来，做好防备。只要大家听指挥，守住村子，守住自己，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杨大强看着众人的神色，知道大家心里已经有了倾向。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声音在篝火边显得格外有力：“好了，大家也都听明白了。既然如此，咱们就暂定在这村子里停留七天！这七天里，咱们分好工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坐的众人，开始安排：“第一，建西、大东，你们明天带着年轻汉子，把村口的破木门修好，再用土块加固院墙，设好哨岗，白天晚上都安排人守着，任何人不准私自进出！”
“第二，明芳，你带几个村民，整理一下咱们现有的粮水，统计清楚每户的存量，统一分配，省着点用。”
“第三，阿青，麻烦你带着几个人，在村里仔细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遗留的粮食、药材，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能吃的野菜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