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雨拖着行李箱站在福安苑小区门口时，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了省那几百块钱做的决定了。
这座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旧小区像一头蹲伏在城郊的巨兽，灰扑扑的外墙爬满了爬山虎，在七月的烈日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墨绿色。几栋六层高的筒子楼毫无美感地排列着，窗户像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404室，月租八百，押一付一。手机上的租房信息再次跳出来，林晓雨咬了咬下唇。这个价格在城里连个厕所都租不到，但在这里却能租到一室一厅。作为刚考上研究生、手头拮据的穷学生，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小姑娘，找谁啊？门卫室里探出一个花白头发的脑袋，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晓雨。
您好，我是新租户，404室的。林晓雨挤出一个笑容，把租房合同递了过去。
老门卫接过合同，手指在404这个数字上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404啊...小姑娘一个人住？
是啊，怎么了？林晓雨敏锐地捕捉到了老人语气中的异样。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晚上锁好门。老人把合同还给她，递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这栋楼没电梯，你得住四楼，辛苦咯。
林晓雨道了谢，拖着行李箱向最里面那栋楼走去。身后，她隐约听见老门卫低声嘀咕着什么，像是...又一个不怕死的...，但当她回头时，老人已经缩回了门卫室。
单元门吱呀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霉味、油烟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的空气。楼道里光线昏暗，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石灰。林晓雨皱了皱鼻子，开始艰难地把行李箱往楼上搬。
三楼到四楼的拐角处，她撞见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老太太穿着褪色的蓝布衫，灰白的头发盘成一个老式的发髻，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新搬来的？老太太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林晓雨吓了一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是、是的，我住404。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她凑近林晓雨，枯瘦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腕。晚上别应门，她压低声音说，特别是听到小孩哭的时候。
什么？林晓雨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老太太没再说话，松开手，拎着那个黑色塑料袋慢慢下楼去了。林晓雨注意到，塑料袋底部似乎渗出了某种暗红色的液体，在台阶上留下零星的红点。
神经病。林晓雨嘟囔着，继续往上走。她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小就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老太太的话只让她觉得可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吓唬人的把戏。
404室的门比她想象中要新一些，钥匙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推开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让林晓雨打了个寒颤——明明是三伏天，屋里却冷得像开了空调。
房间比照片上看起来要旧，但还算干净。客厅里摆着一张木桌和两把椅子，卧室里是一张双人床和一个老式衣柜。厨房很小，但设备齐全，最让林晓雨惊喜的是，居然还有一台半新的冰箱。
她打开冰箱检查，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最下层冷冻室里放着几块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林晓雨好奇地拿出来一看，是几块冻得硬邦邦的肉，看起来像是猪肉。
奇怪，房东没说会留食物啊。林晓雨嘀咕着，把肉放回原处。可能是上任租客忘记带走的，明天问问房东再决定怎么处理。
收拾完行李已是傍晚，林晓雨累得直接瘫在了床上。床垫出奇的柔软舒适，她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惊醒。
谁啊？林晓雨迷迷糊糊地问，摸出手机一看，凌晨两点十七分。
敲门声停了，但没人应答。林晓雨等了一会儿，正要重新躺下，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加急促。
来了来了！林晓雨不耐烦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透过猫眼，她看到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楼道灯投下惨白的光。
恶作剧？林晓雨嘟囔着，突然想起老太太的警告，心里一阵发毛。她摇摇头，嘲笑自己居然被那种话影响了。
回到床上，林晓雨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总觉得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但每次转头，都只看到空荡荡的墙壁和家具。最后她索性打开手机刷起了短视频，直到天蒙蒙亮才又睡去。
第二天一早，林晓雨被一阵剁肉的声音吵醒。声音似乎来自楼上，有节奏的声透过天花板传来，伴随着隐约的哼唱，是个女人的声音，但听不清歌词。
林晓雨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但声音依然固执地钻进来。她只好起床，决定去小区外的早点摊解决早餐问题。
洗漱时，她注意到洗手池的下水不太通畅，水里漂浮着几根细小的、像是头发的东西，但比普通头发要硬一些。林晓雨没太在意，老房子的管道有问题很正常。
早点摊的老板娘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听说林晓雨住在福安苑404，脸色突然变了。
那房子...又租出去了？老板娘递豆浆的手微微发抖。
是啊，怎么了？林晓雨接过豆浆，发现老板娘的手冰凉。
没、没什么。老板娘勉强笑了笑，就是听说那栋楼隔音不好，你晚上睡觉记得戴耳塞。
又是这种欲言又止的态度。林晓雨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到底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每个人都对404讳莫如深的。
老板娘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404的上个租客，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失踪了。警察来查过，什么都没找到。
林晓雨心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前吧。老板娘叹了口气，那之前，404空了快十年没人敢租。据说更早以前还出过事，但具体是什么我们这些后来搬来的都不清楚。你要真想打听，可以问问三楼的张奶奶，她在这住了三十多年了。
林晓雨想起昨天遇见的那个拎黑塑料袋的老太太，顿时没了胃口。她谢过老板娘，决定去找房东问个清楚。
房东王先生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林晓雨只好先回家，打算晚上再试试。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炖肉的香气，但混合着某种说不出的腥甜。
香气来自厨房。林晓雨惊讶地发现，灶台上的老式炖锅里居然煮着一锅肉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她明明记得早上出门前没开过火。
更诡异的是，当她打开冰箱检查时，发现昨天看到的那些冻肉少了一块。
见鬼了...林晓雨喃喃自语，随即被自己的用词吓了一跳。她检查了门窗，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这栋楼太老了，说不定是其他住户的油烟倒灌？但谁会把炖锅放在别人家里？
林晓雨决定倒掉这锅来历不明的肉汤。当她端起炖锅时，一块肉从汤里浮上来，形状怪异，不像是普通的猪肉或牛肉，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像是血管的纹路。
一阵恶心涌上喉头，林晓雨差点把锅摔在地上。她强忍着不适，把整锅汤倒进了马桶冲走，然后把炖锅刷了又刷。
晚上，林晓雨终于打通了房东的电话。对于她的质问，王先生支支吾吾，只说上任租客确实突然搬走了，可能是遇到了急事。
那冰箱里的肉是怎么回事？还有今天莫名其妙出现的肉汤？林晓雨质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肉？我没在冰箱里留东西啊。小姑娘，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那房子虽然旧，但很干净的...
林晓雨气得直接挂了电话。她决定明天去找三楼的张奶奶问个清楚，今晚就先凑合着过。
临睡前，她再次检查了冰箱。那些冻肉依然静静地躺在冷冻室里，但她明明记得早上倒掉肉汤时把其中一块用掉了。现在数了数，数量居然没变。
林晓雨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拿出所有冻肉，准备明天一早就扔掉。报纸包裹已经因为反复解冻又冻结而变得潮湿破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肉块。在灯光下，她注意到肉块表面有一些奇怪的纹路，像是...指纹？
这个念头让林晓雨差点尖叫出声。她颤抖着把肉重新包好，塞进一个塑料袋里，打了个死结扔在门外，决定明天一早就处理掉。
半夜，林晓雨又被敲门声惊醒。这次不是大门，而是卧室门——就好像有人从客厅走进了她家，现在正站在她的卧室门外。
林晓雨浑身僵硬，死死盯着卧室门。门把手缓缓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