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河低垂。
“勿忘我……”
小师妹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她吗？
少年衣带松散，粉衣铺散在蓝色的花丛上。
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就被这片勿忘我夺去视线。
他静静看着花朵。
一个人在广阔的夜空下，略显孤寂。
或许褪去对时陌的温柔，他又回归了本色。
许久。
他身后转角处，悄悄探出一颗散着长发的小脑袋。
脑袋的主人轻轻晃了晃，脚步放得极轻。
像只踮着脚走路的小猫，悄无声息地朝着少年的背影靠近。
少年沉思得太过入神，竟未察觉身后的悉悉索索。
直到背脊撞上一团温热的柔软。
“抓到你了，四师兄。”
时陌声音清脆，双手扒着千尧，“晚上没有好好睡觉哦。”
千尧身形微微一滞，随即放松下来，眼底淡淡的疏离散开。
“光说我了，小师妹怎么也半夜溜出来了？”
他转过身，垂眸看向半夜不睡觉，仰着的小脸看他的小姑娘。
“是不是睡不着了？”
少年声音轻软无奈，指腹揉了揉时陌的脑袋。
夜晚遇到小师妹的机率有点高，大大高于白天。
“我来看花花树树。”
时陌踮起脚尖，轻轻回蹭了一下对方的手，小手往旁边指指。
理由充给得相当充分。
她眨眨眼，又指向身侧那片蓝紫色的花海，认真道：“四师兄也觉得它们好看吧？所以才这个时辰过来逛逛。”
不等对方回应，小话唠时陌自然接了下去。
她索性半趴到千尧膝头，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开始汇报。
“这些全是今天和师尊、二师兄、三师兄一起种的，勿忘我和树树们都长得超级超级快。”
小姑娘小手比划着，“比我种的灵植快多了，一眨眼就开成了这样……”
千尧静静听着，眼里始终散不开时陌的身影。
几片金色的叶子从他们之间悠悠飘落。
点缀着这个寻常又温柔的夜晚。
时陌说完了，却发现四师兄久久没有反应。
“四师兄？”
时陌招手呼唤，“四师兄，你睡着了吗？”
千尧蓦然回神。
“……没。”
他轻声应道，“只是听入迷了。”
“我还以为你听睡着了呢。”小姑娘垂下手小声嘀咕。
千尧笑了笑，将她想要缩回去的手拢进掌心。
时陌顽皮地蜷起手指，挠了挠那只大他好多的手掌心。
玩闹间。
头顶突然传下四师兄的低语。
“小师妹知道勿忘我的花语吗？”
千尧把目光垂向其间一朵，或许黑夜就是这般的多愁善感吧。
“永恒的爱？”
时陌歪了歪头，回忆着说，“好像听老方丈提起过。”
“不止如此。”
“还有……真挚的思念。”
他顿了顿，月光落在他侧脸上，映出几分寂静的轮廓。
“……和‘不要忘记我’。”
说到后面，少年未能藏住苦涩。
他记起了全部记忆又如何，淡淡的，慢慢的。
他会忘记。
不同夙辞，他倒是希望每天都做梦，哪怕梦不愉快。
却会让他每天都记得时陌。
“四师兄，看着我。”
时陌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别代入，不许多想。”
她往前凑了凑，伸出小手捧住千尧的脸颊。
力道很轻，很轻易掰动了他的视线。
时陌小小霸道。
千尧毫无防备地撞进小姑娘认真的眼底。
“勿忘我只是一种很好看、很好看的蓝色小花。”时陌认真道。
“四师兄也不要有负担，忘却不是你的错。”
要怪就怪这个世界吧，为何一次次轮回……为何结局都不美满。
毕竟……美满了，收工了，就不需要重启。
时陌想着，她的师兄师姐已经很苦了。
所以。
“四师兄，我在这儿呢，我是后盾。”
“小本本，随时等待翻阅。”
“小本本……”
千尧想了想，好像听小师妹在哪说起过……
“记下了，全记下了。”
“四师兄会忘记的，我都记下了。”
时陌歪歪脑袋，一本正经。
但没正经两秒。
她捧着千尧脸的手就诚实地动了动，没头没尾冒出一句。
“四师兄的脸蛋滑滑嫩嫩，像水一样，好舒服。”
时陌早想捏了。
001慈母笑，小孩子的思维就是比较跳脱。
千尧的脸颊被指尖轻扯，方才心底流淌过的暖流骤然一顿。
小师妹……在捏他的脸？
少年纤长的睫毛迟疑地眨了一下，嘴角很快扬起一抹笑。
“好捏的话……”
他自然而然地顺着那轻微的力道，低下头去，迁就着时陌的高度，免得她举着手费劲。
“小师妹便多捏一会儿？”千尧含笑纵容。
时陌自然没和自家四师兄客气。
有节奏的捏，有感觉的捏。
不多时，千尧的手贴了上来，时陌眨眨眼。
只见，千尧眸光潋滟，笑得温和。
“如果小师妹喜欢尾巴，也可以给你看。”千尧轻声道。
人鱼的尾巴一般不给看外族人看，但小师妹是家人。
家人……四舍五入，便可归于同脉。
远在海里的族内，丝毫不知情，一位小成员的加入。
时陌眼睛一亮，“真的吗？”
“是像书里画的那种，亮闪闪的美人鱼尾巴吗？”
自从入坑那本图书后，时陌便对他们充满好奇。
“美人鱼……”
千尧失笑，低声纠正，“小师妹，我是男孩子。”
“有谁规定男孩子就不能称作‘美男鱼’吗？”
时陌理直气壮反问，倒是将他轻轻将了一军。
“好吧好吧，一切都以小师妹说得准。”
“那么小师妹，是不是该睡觉了呢？”
“我才出来没一会会。”
时陌摇摇头，一点困意也没有。
“这样啊……”
千尧沉吟片刻，忽然弯起眼角。
他顺着握住她的小手，将人拉起来。
“师兄给你讲海里故事，讲到小师妹困了想睡觉为止。”
千尧顺着抓着的手，将人拉起。
时陌被他牵着站起身，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一高一矮。
“这些故事，会是四师兄亲身经历吗。”
“小师妹猜一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