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那句“可以开席了”，像是一滴冷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死寂，被瞬间点燃的杀机所取代。
“杀了他！”
一个沙哑的指令从阴影中发出，十数道黑影同时暴起，如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扑向基坑中心的苏九。
他们动作迅捷如电，配合默契，手中闪着幽光的奇形兵刃划破空气，带起阵阵鬼哭般的尖啸。每一道攻击都精准地锁定了苏九的要害，形成了一张毫无死角的天罗地网。
“哥！”林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身旁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更是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就要掏符，嘴里还念念有词：“离为火，坎为水，水火既济，结阵，快结阵！”
“结个屁的阵！”林悦一把按住他的手，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场中，“看戏就完事了！”
看戏？
年轻人脑子里一片混乱，这种必死之局，看什么戏？看他怎么被分尸吗？
然而，下一秒，他毕生所学的玄学常识，被彻底碾碎了。
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致命攻击，苏九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一下。他只是抬起眼皮，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映出了十几道狰狞的黑影。
然后，他抬起了左脚，轻轻往下一跺。
不是之前那种石破天惊的物理开锁，就是很随意，很轻描淡写的一跺，像是在掸掉鞋上的灰尘。
轰——
整个基坑底部，那片由无数怨毒、戾气汇聚而成的黑色海洋，猛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些翻滚的黑雾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气体，它们在苏九这一跺之下，仿佛被赋予了实体和意志。无数条漆黑如墨的触手从地底喷涌而出，如同活过来的地狱荆棘，精准地缠向了每一个扑来的“夜影”杀手。
“什么？！”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杀手眼看匕首就要刺入苏九的后心，却被一条突然从脚下窜出的黑色触手死死缠住了脚踝。他想挣脱，却发现那触手冰冷而坚韧，其中蕴含的力量，竟与他们同源，却又比他们精纯百倍！
更让他惊恐的是，那股力量正通过触手，疯狂地反向侵入他的身体，吞噬着他自己的力量！
“啊——！”
凄厉的惨叫声第一次从这些杀人机器的口中发出。
一个接一个的“夜影”成员，被那些从地底钻出的黑色触手缠住、捆绑、拖拽。他们手中的兵刃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整个人被高高吊在半空，像一串被挂起来风干的腊肉，徒劳地挣扎着。
仅仅三秒钟。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杀，变成了一场诡异的集体捆绑秀。
整个工地，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那些黑影在半空中扭动时发出的骨骼摩擦声，以及年轻人那粗重得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
“这……这……这……”他指着场中那个依旧云淡风轻的身影，手指抖得像是在打摆子，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他看到了。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基坑就是一个巨大的气场漩涡。而苏九，就站在漩涡的最中心。苏九那一跺脚，并非动用了自身的力量，而是像一个四两拨千斤的宗师，轻轻拨动了整个漩涡的“轴心”。
他把所有“夜影”成员灌注进这座城市的污秽之力，变成了自己的武器，再用这武器，去对付他们自己！
借力打力！不，这已经不是借力打力了，这是把敌人的炮弹塞回他们的炮管里，还顺手帮他们按下了发射键！
“他……他怎么做到的？这不符合易理，违背了阵法逻辑！引煞入体，反噬其主，这……这是在玩火自焚！”年轻人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然后再次崩塌。
“所以说你书读多了，脑子读傻了。”林悦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是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和得意，“我哥这叫什么，这叫专业对口。你想想，他们是负责排污的，我哥是负责污水处理与能源再利用的，这叫啥？这叫产业链闭环，懂不懂？”
年轻人：“……”
他不懂，他大为震撼。
就在这时，被吊在半空的一个“夜影”成员，似乎是个小头目，他发出一声怒吼，身体里猛地爆发出更强大的黑气，竟然暂时挣脱了触手的束缚。
“燃魂秘术！以汝之名，唤吾之影！”
他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印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而他身后的影子，却像是被注入了生命，迅速膨胀、拉长，化作一个三米多高，手持巨大镰刀的狰狞魔影，咆哮着斩向苏九。
这是“夜影”组织压箱底的搏命手段，以燃烧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为代价，召唤出被封印在血脉中的古老力量投影。
年轻人脸色剧变：“小心！是影魔！实体化攻击，无法用常规术法防御！”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苏九终于有了第二个动作。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那呼啸而来的巨大镰刀，凌空一点。
“聒噪。”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天地至理。
那狰狞的影魔，连同它手中那足以劈开坦克的巨大镰刀，在距离苏九指尖还有一米远的地方，骤然停滞。
紧接着，构成它身体的浓郁黑气，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内坍缩，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黑洞疯狂吸扯。影魔发出无声的咆哮，巨大的身体剧烈扭曲，最终在一阵刺耳的尖啸声中，被压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纯黑色的能量球。
苏九并拢的指尖轻轻一勾，那颗能量球便乖巧地飞到了他的指尖，像一颗温顺的黑色弹珠，静静地悬浮着。
而那个施展了秘术的“夜影”头目，则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木乃伊，从半空中跌落，摔在地上，化作了一地飞灰。
苏九把玩着指尖那颗由影魔压缩而成的能量球，目光扫过其他那些被吊在空中，已经彻底丧失反抗意志的“夜影”成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吃了吗”。
“现在，谁想先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