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写到关键处，他忽觉烛光微微一晃，下意识地一抬眼。
墙壁上，他的影子旁，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多出了另一道影子。
那影子微微弯着腰，离他极近，几乎就贴在他身后。
齐正浑身汗毛倒竖，他转头向旁边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清冷冷的眼睛。
吓得他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他常行阴私之事，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
左手猛地将信纸揉攥入袖中，右手同时伸入左手袖管内。
摸出一把短刀之后，看也不看，腰身发力，手臂一振，猛地向后刺去。
这一刺直取身后之人的腰腹要害。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脆响起，蕴含着齐正全身力道的一刺，竟骤然停滞。
齐正惊骇欲绝地低头看去，只见他那柄淬毒的短刀，刀尖正被少年随随便便地伸出的两根手指夹住。
他猛地回抽手臂，试图将短刀夺回。
但任凭他如何发力，额角青筋暴起，那被夹住的短刀竟似长在了对方指间一样，连晃都不曾晃动一下。
他放弃短刀，立马起身向后退去，去拿旁边放着的长剑。
直到此刻，他立起身来，视线开阔了，他才真正看清屋内的情况。
来人并不是只有那一个少年，在少年不远处的一个阴影中，还站着一个女子。
两人身上的压迫感十足，即使他是个成年大汉，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子，他依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杀了他们。
他意识到，眼前这两个绝非凡人！
他招惹上了根本无法想象的存在。
他的声音干涩发颤，充满了惊悸：“你···你们是谁？！”
罗晏开口，声音平稳：“为何屠村？”
齐正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被道破罪行，而是因为极度震惊这两个人，竟是为了那件他都快忘记的旧事而来。
那不是一群卑贱的泥腿子吗？
怎么会引来这等人物？
他心思电转，下意识就想否认狡辩：“什···什么屠村？”
“我···我不知道。”
“呃啊！”
他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罗晏夹着刀尖的两根手指，看似随意地微微一旋。
“咔嚓！”
那柄淬毒短刀，竟如同脆弱的枯枝，从被夹住的地方应声而断。
断裂的刀尖被罗晏直接一甩，扎进了齐正的肩膀里。
齐正只觉得整条右臂瞬间酸麻无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书桌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响，看向罗晏的眼神充满骇然。
随即，他想到短刀是淬了毒的，立马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干咽了下去。
在他动作的时候，罗晏满不在乎地在一旁看着。
似乎他毒不毒发都无所谓一样。
在齐正缓了一口气之后，罗晏再次问道：“是谁下令屠村？”
“为何屠村？”
在罗晏手中，还剩下的半边短刀，被他掂了掂，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齐正身体瘫软，冷汗淋漓。
他靠着书桌勉强站立，声音因恐惧和疼痛而有些变调：“我说，我说，是···是国师。”
“是京城里的那个国师下的令。”
他越说越是流畅：“他想要推一个傀儡皇帝上去，就趁着朝廷动乱的时候，鼓动得局势越加动荡。”
“那些兵···那些动手的兵，也是国师秘密培养的隐兵。”
“我们齐家只是带路听令！”
罗晏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寒。
手上的半边短刀顷刻之间化为齑粉，飘散落下：“国师？”
罗晏冷笑一声：“两年多前，你说的国师，怕不知道在哪个小山沟里吧。”
“估计你刚刚说的谎，怕是连同自己都信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入齐正的脑髓。
他猛地抬头，脸色苍白如纸：“大侠，我没有骗你。”
“就是国师！”
“大丰朝，这么多的乱子，都是他主导出来的！”
罗晏懒得再听他那些假话：“冥顽不灵。”
他并指如剑，剑气扫荡，割下了齐正手臂上的一片肉。。
“啊！”
齐正惨叫一声，再也站不住，倒了下去。
“那国师当真有你说的能耐，怎么不自己上位当皇帝？”
“真有你说的能耐，怎么他做了国师之后，你们这些人的野心还那么大？”
“刚刚你信中的意思，不就是想等你侄子拿下京城之后摘桃子吗？”
“要是你说的国师真那么厉害，你还会觉得你侄子能拿下京城？”
罗晏的一声声质问，让齐正的谎话彻底破碎。
齐正见罗晏已经认定是他了，辨无可辨脸上的恐惧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狗急跳墙般的怨毒。
既然装不下去，那便撕破脸！
他从地上挣扎着起来，靠着书桌，想要挺直了腰杆。
可惜手臂上的疼痛，让他冷汗涔涔，罗晏的气势，又压得他无法将腰挺直。
他脸上肌肉扭曲，眼神阴鸷，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怪笑：
“哈哈哈，没错，是我干的，那又如何？！”
他形容疯狂，以他的聪明自然知道，今天已无救援。
他都已经在这里发出了这么多的声音了，可没有一个人赶来。
想都知道，这两人进来之前，一定已经动过手脚了！
自知不能逃之后，齐正破罐子破摔：“那些泥腿子，那些穷酸贱民，活着也是浪费米粮！”
“能用他们的贱命，助我齐家大业，给隐兵开锋见血，也是他们的造化！”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得意和残忍：“死的不过是一些命比草贱的泥腿子。”
“能成为我齐家崛起的垫脚石，他们该感到荣幸！”
“你为了那些早就烂成白骨的贱民，来找我寻仇？”
“可笑！简直可笑至极！”
见罗晏目光冰冷，一点也不为所动。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将自己的不满在这一刻说了出来：“明明我什么都比齐荣那个蠢货强，但因为我是次子，就只能无缘家主之位！”
“我的儿子，不管如何优秀，也不能越过齐六出那个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