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掌心的官印突然一震，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猛地抬头，周鸿手中的罗盘正缓缓旋转，铜盘边缘浮起一圈金光，如同活物般游走。那光芒不刺眼，却让识海里的残破官印发出低鸣，仿佛两件东西在彼此呼应。
他立刻收回双手，阴德值的输出戛然而止。血阵中的七名学生呼吸微滞，脸上刚恢复的一丝血色又开始褪去。李阳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指甲泛青。
“你果然能感应到。”周鸿嘴角微扬，指尖轻抚罗盘表面，“这不是普通的法器，是用三代周家嫡系血脉祭炼过的‘承影盘’。它照得出魂魄强弱，也能……复制别人的权柄。”
话音未落，金光骤然暴涨，一道细线直射陈昭眉心。他下意识结印挡在额前，掌心官印浮现暗金纹路，两股力量在识海中碰撞，嗡鸣声如铁片刮过耳膜。
【警告：检测到同频共振信号！】
【阴德值开始异常流失——当前速率：每秒0.7%】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炸开。陈昭瞳孔收缩，这速度远超普通消耗，若持续十秒，他积攒已久的阴德将被掏空大半。
范无救的身影从墙角阴影中踏出，黑衣无风自动。他没说话，哭丧棒已横劈而出，带起一阵阴风，直取周鸿手中罗盘。
棒尖砸在铜盘边缘，火星四溅，像是击中铁石。周鸿手腕一翻，罗盘顺势一转，金光扫过棒身，范无救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退三步，脚底在地砖上划出两道深痕。
“我说过，别拿凡俗手段碰它。”周鸿冷笑，“这是用我祖父的骨灰混着地府遗铁铸成的，专克阴司之物。”
陈昭盯着那仍在旋转的罗盘，脑中飞速运转。刚才那一击虽未损其本体，但火星迸发的瞬间，金光有过极其短暂的波动——说明防御并非无懈可击，只是寻常攻击无法触及核心。
他悄悄调动识海官印，将刚刚收回的阴德值压缩成一股细流，藏于左手指尖。同时右手虚握，背包侧袋的铜钱剑微微颤动，随时准备出击。
“你以为装出镇定就能骗过我？”周鸿忽然开口，目光锁定陈昭，“你刚才释放阴德，是想稳住他们的命，也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可惜……”他抬手按下罗盘中心凸起的按钮，“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死不死。”
地面血阵猛然亮起，七根铜管内的血液加速流动，墙上黄符一张接一张自燃。空气中浮现出九根虚影柱子，呈九宫格分布，将整个房间纳入某种无形场域。
陈昭心头一紧——这是锁魂阵的完整形态，九宫闭合，被困者灵台受制，连念头都难以转动。
“九宫锁魂阵。”他低声吐出四个字，“你早就布好了，等我进来。”
“不错。”周鸿退后半步，站定在阵外安全区，“从你在殡仪馆查到第一具周家旁支尸体开始，你就在我局里。那些人不是意外死亡，是我父亲清理门户的工具。而你今天救的这些人……”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学生，“不过是重复历史的小角色。”
陈昭没接话。他感觉到脚下地砖传来细微震动，那是枉死城重建后赋予他的本能反应——当大规模怨气聚集时，地府残殿会自发预警。现在，整座医院地下都在共振，说明这个阵法牵连极广，绝不止眼前这一间病房。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凝聚的那一缕阴德悄然注入地面。刹那间，一道半透明的桥影从他脚下延伸而出，仅三尺长，形如拱月，桥面刻满模糊符文。奈何桥的投影虽小，却稳住了他体内紊乱的气息。
“你在做什么？”周鸿眯眼。
“只是不让你们的阵法，把我脑子也锁住。”陈昭声音平稳，“你说你想证明自己比我强。那就别靠阵法压人，来硬的。”
“幼稚。”周鸿嗤笑，“力量的本质就是规则。谁掌握规则，谁就赢。你以为靠着一个破系统就能重建地府？可笑。真正的权柄，从来都是抢来的。”
他话音刚落，罗盘再次射出金光，这次不再是单束，而是扩散成网，笼罩整个空间。陈昭察觉到官印震颤加剧，系统提示接连跳出：
【阴德值被盗取2.1%】
【拘灵术冷却延迟3.8秒】
【枉死城虚影稳定性下降】
“它在干扰系统运作。”陈昭迅速判断，“不只是偷阴德，还想切断我和地府的联系。”
手机屏幕一闪，钟馗的脸浮现出来，眉头紧锁：“别让它形成闭环！那玩意儿怕高频震荡，找机会用铜钱剑震它一下试试！”
陈昭点头，右手猛地抽出铜钱剑，剑身未出鞘，只以剑柄敲击左手掌心。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一圈肉眼难见的波纹扩散开来。
罗盘金光微微扭曲，旋转速度迟滞了一瞬。
“有效！”他心中一振，正要再击第二下，周鸿却早有防备，挥手打出三张血符。符纸在空中燃烧，化作三道赤红锁链，直扑陈昭手腕。
他侧身避过其中两条，第三条擦过肩头，布料撕裂，皮肤留下一道焦痕。趁这空隙，周鸿已退至门口，冷声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阵已成型，罗盘与血气共鸣，只要他们还活着，我就能源源不断抽取你的阴德。”
陈昭站在原地，肩头火辣作痛，目光却落在地上那七具身体上。他们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弱，魂魄已被抽离大半，若再拖下去，就算破阵也救不回人。
“老范。”他低声唤。
范无救立刻会意，一步跨到李阳身边，哭丧棒插入地面，黑气蔓延成圈，将七人护在其中。这是他在阻止阵法进一步吞噬魂魄。
“你打算怎么办？”钟馗在手机里问。
“他想要阴德，我就给他。”陈昭忽然笑了下，“但他忘了，阴德不是死数，是活的。我能放，也能收回来。”
他说完，闭上眼，识海中官印缓缓下沉，沉入一片漆黑深处。那里，是他从未完全开启的区域——枉死城的地基之下，埋着无数未能超度的怨魂。
【是否启动‘逆溯归流’？】
【警告：此操作可能导致自身精神污染】
他没犹豫，点了确认。
一瞬间，四周温度骤降。那些原本被血阵压制的怨气，竟顺着铜管倒流而上，涌入罗盘之中。周鸿脸色突变：“你做了什么？！”
罗盘金光开始发黑，旋转变得混乱。他试图关闭装置，却发现按钮失灵，指针疯狂打转。
“你复制的是阴德，可我现在塞给你的……”陈昭睁开眼，灰瞳映着血光，“是怨气。”
周鸿怒吼一声，甩手砸向墙壁，罗盘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弧线。范无救瞬间跃起，哭丧棒横扫，再度击中罗盘背部。
这一次，铜盘发出刺耳嗡鸣，裂开一道细缝。金光熄灭，怨气从裂缝喷涌而出，像雾一样弥漫开来。
陈昭没有追击。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周鸿不会只为一个罗盘冒险布局，这只是一个开始。
果然，对方站稳身形，拍了拍衣袖，神色恢复冷静：“很好。你破了一子，但棋盘还在。”
他抬手指向天花板：“这栋医院的地基下，埋着十二具周家死士的尸骸。他们没入族谱，也没立碑，可每一具都浸透了血咒。你猜……如果我把他们都唤醒，你能守住几个？”
陈昭望着他，没说话。
血阵仍未解除，九根虚影柱静静矗立，罗盘躺在角落，裂缝中仍有黑气渗出。他的官印还在发烫，掌心残留着方才逆流怨气时的麻木感。
范无救守在学生身旁，棒尖垂地。钟馗在手机屏幕上凝视战局，一言不发。
陈昭慢慢弯腰，捡起掉落的铜钱剑。剑柄沾了血，握上去有些滑。
他把剑插回背包，直起身，看向周鸿：“你说这是你的棋局。”
顿了顿，声音清晰落下：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