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上那一个个冰冷的“已归档”、“已终止”如同墓志铭,刺痛着每个人的眼睛。而当沈清辞的目光,再次落回哥哥沈清许的那一行记录时,一种更为尖锐、复杂的情感攫住了她。
先前因震惊于哥哥名字的出现,她并未完全看清后面的状态标识。此刻,在惨白的屏幕光线下,那紧跟在编号“pY-73-██”和姓名“沈清许”之后的两个字,清晰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状态:失控(高危)
失控……高危……
这四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入了沈清辞记忆深处那把早已锈死的锁。一些被童年自我保护机制刻意模糊、封存的碎片,伴随着尖锐的刺痛感,疯狂地涌现出来。
她想起哥哥并不总是温和苍白的。在某些深夜里,她曾偷偷看到哥哥蜷缩在床角,双手紧紧抱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被困小兽般的呜咽。那时她太小,只以为哥哥是做噩梦了。
她想起有一次,哥哥盯着窗外盘旋的鸟群,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它们的声音……太吵了……停不下来……” 当时她不明白,现在却悚然惊觉,那或许不是比喻,而是他真实感受到的、无法屏蔽的信息洪流!
她想起哥哥偶尔会画出一些极其精密、却毫无逻辑可言的机械结构图或复杂公式,画完之后又像是被自己吓到,慌乱地将它们撕得粉碎。母亲总是温柔地安抚他,眼神里却藏着深深的忧虑和恐惧。
“失控”……原来哥哥的“夭折”,并非简单的实验失败或意外,而是因为他“失控”了!他的能力,或者说,“潜渊”计划在他身上种下的“种子”,发生了连实验者都无法预料和控制的异变,使他成为了一个“高危”的存在。
那场最终带走他的“急性器官衰竭”,真的是自然发生的疾病吗?还是说……是“潜渊”为了消除这个“失控”的、危险的实验体,而进行的最后一次、“必要”的“清理”?
这个念头让沈清辞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寒,仿佛哥哥当年承受的痛苦,跨越了时空,直接作用在了她的灵魂上。
陆寒洲察觉到了她瞬间的情绪波动和苍白的脸色,他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指,将一丝坚定的力量传递过去。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这份痛苦与愤怒,需要她自己去面对和消化。
沈清辞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那剧烈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与决绝。
哥哥不是弱者,不是单纯的受害者。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是在与植入体内的“恶魔”抗争,是在与试图掌控他命运的黑手搏斗!他的“失控”,是一种反抗,哪怕这种反抗最终摧毁了他自己。
“埃文斯……”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寒意,仿佛能将空气冻结,“他害怕‘失控’。”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失控(高危)”那几个字上。
“他追求所谓的‘完美进化’,试图打造可控的、符合他蓝图的神只或武器。但他创造出来的,也可能是他无法驾驭的恶魔。我哥哥……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目光扫过名单上另外几个同样标记着“失控”的编号,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
“找到他们,”她转向陆寒洲和林琛(通过通讯),语气不容置疑,“不仅仅是为了证据,更是因为……他们可能是我们对抗埃文斯最关键的力量,或者说,是埃文斯最深层的恐惧。”
哥哥的“失控”与毁灭,在此刻赋予了沈清辞新的方向和力量。她不仅要摧毁“潜渊”,更要证明,埃文斯那套冰冷、充满掌控欲的“进化”理论,从根源上就是错误的。真正的力量,或许正诞生于他所恐惧的、“失控”的人性与意志之中。
沈清许的编号,不再仅仅是一个悲剧的符号,它变成了一面旗帜,一个指引着反抗方向的路标。寻找其他“失控”的幸存者,成为了接下来行动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