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把合同文本摊在展柜上，光透过玻璃窗落在纸页上，把“租赁期限三年”几个字照得格外清晰。
肖景文从包里掏出身份证，仔细核对完个人信息，在乙方处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半年租金，凑个整数给你六万。”肖景文打开手机银行，把转账记录给老陈看。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是他大半年来在赌石场和古玩市场奔波的成果，此刻变成沉甸甸的责任，落在他心头。
老陈核对完金额，把两把黄铜钥匙放在桌上：“大门和储藏室的钥匙，你收好。这锁是上个月刚换的c级锁，安全得很。”他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这是水电费缴费单和之前的装修图纸，说不定你用得上。”
肖景文接过钥匙串，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里，踏实又滚烫。他试着拧了拧钥匙，齿纹咬合的脆响让他忍不住笑了——从今天起，这五十平米的空间，就是他的“基地”了。
“跟你说说这附近的情况吧。”老陈搬了两把椅子到门口，指着街对面的古玩街主街，“每天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人最多，尤其是周末，不少游客会穿过这条街去主街，路过时都会往店里瞟两眼。”
他往左边努了努嘴：“那家‘墨香斋’卖字画的，老板姓刘，以前是中学老师，脾气好，你要是进了字画类的藏品，可以请他来掌掌眼，他懂行又不爱掺和是非。”
肖景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墨香斋的门帘是青灰色的，挂着几幅装裱好的书法作品，透着股文气。他掏出手机记下来：“刘老师，字画。”
“斜对门那家‘聚宝阁’要注意。”老陈的声音压低了些，“老板专做红木小件，但总爱拿新货充老物件，上个月还因为这事跟客人吵过架。你开古玩店讲究的是信誉，跟他保持距离准没错。”
肖景文点点头，把“聚宝阁，红木小件，需留意”记在备忘录里。这些琐碎的信息，比任何经营手册都实用。
“常来的老主顾里，有个姓张的教授，退休前在博物馆工作，专收明清玉器，眼光毒得很，但只要看上的东西，从不跟你讨价还价。”老陈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个李大爷，爱收集铜炉，每次来都要泡壶茶坐半天，你得有耐心陪他聊。”
肖景文听得认真，连张教授爱喝龙井、李大爷总穿深蓝色中山装这些细节都记了下来。他知道，做古玩生意，不光要懂物件，更要懂人。
“对了，每月十五号有个早市，从街口一直摆到胡同里，不少人会带着藏品来摆摊，你可以去淘淘货，说不定能捡漏。”老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得你自己慢慢摸索。”
肖景文站起身，郑重地跟他握了握手：“老陈，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些话比便宜那两千块租金还金贵。”
“客气啥，”老陈笑了，“我爸要是知道这店改成古玩店，说不定还会来捧场呢。他以前总说，好东西得放在懂它的人手里。”
送走老陈，肖景文独自在店里转了起来。他用脚步丈量着空间，从门口到后墙正好十二步，展柜的高度到他胸口，正好适合客人平视观赏。他摸了摸展柜的玻璃，通透得能看清对面的墙，用来摆瓷器再合适不过。
“左边第一组展柜放玉器，翡翠摆件放中间展台，光线好。”他喃喃自语，从包里掏出卷尺，量了量展柜的进深，“三十公分，够放清代的赏瓶了。”
墙角的位置空荡荡的，他比划着：“这里放个博古架，摆几尊小铜佛正好。”又走到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地上，“这里摆张茶桌，客人来了能坐下喝茶聊藏品，比站着看自在。”
他掏出笔记本，飞快地画着草图，线条歪歪扭扭，却把每个区域的用途标得清清楚楚。字画区、瓷器区、玉器区、杂项区……甚至连收银台放在哪个角落都想好了。
“开业时间定在国庆节吧。”肖景文看着窗外的日历，今天是八月十六，还有一个半月。他得趁这段时间把藏品整理好，再把店面稍微拾掇一下——老陈的装修已经很雅致了，不用大改，换块招牌，添些软装就行。
他走到门口，仰头看着“静心茶舍”的木牌，心里盘算着新招牌的样式。周老答应题字，用黑底金字应该不错，既显眼又透着古韵。旁边再挂个小牌子，写上“主营：玉器、翡翠、瓷器、文玩杂项”，让人一眼就知道店里卖什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诺桐发来的微信：“设计部的人把修改后的云纹图案发你邮箱了，有空看看？”
肖景文笑着回复：“刚租好店，在古玩街后街，等收拾好了请你过来喝茶。图案我现在就看。”
发完消息，他坐在展柜上，看着空荡荡的店面，想象着一个半月后的样子：周老题的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展柜里摆满了他淘来的宝贝，张教授和李大爷坐在茶桌旁喝茶，苏诺桐站在玉器区，戴着那块他送她的平安扣笑……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板上，像个张开的怀抱。肖景文掏出烟盒，想抽支烟，又想起这是以后要摆古玩的地方，赶紧塞了回去。他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店里的每个角落，锁好门往家走。
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得人心里暖暖的。肖景文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他知道，从签下合同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像这即将开业的古玩店，要翻开崭新的一页了。
肖景文把店面钥匙串在钥匙扣上，第二天一早就带着笔记本去了建材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