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卡灵顿。
阴雨停歇。
阳光刺破云层，为湿润的草皮镀上金边。
没有比赛的周中，是罗伯托·曼奇尼最钟爱的教学时间。
上午十点，战术分析课准时开始。
今天的课题，无关复盘，也无关对手。
那是一段视频。
视频主角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伟大的Ac米兰。
主讲人，主帅阿里戈·萨基。
“防守，”萨基的声音穿透屏幕，冷静而富有哲理，“不是个人行为，是集体协作的艺术。它的基础，不是铲断，不是冲撞。是距离。”
画面切换。
四名红黑剑条衫后卫一字排开。
马尔蒂尼，巴雷西，科斯塔库塔，塔索蒂。
一根无形的绳索将他们相连。
无论Ac米兰的青年队如何传导，如何调动，四名后卫的间距始终如一。
他们像一堵平移的墙壁，无懈可击。
“看到了吗？”曼奇尼按下暂停，目光如炬，扫过帐下所有后卫，“这就是La Linea。一条完美的防线。萨基的训练方式极其简单：四名后卫腰间绑绳，无球状态下，反复练习同步移动。一人出错，整条防线崩溃。”
孔帕尼，莱斯科特，萨维奇，科洛·图雷。
这些英超顶级后卫，此刻像小学生般专注。
他们清楚，教练正在传授意大利足球最核心的防守秘籍。
“我们的防守，距离这个标准，还差得太远。”曼奇尼毫不留情，“文森特，你喜欢上抢，很好。但你冲得太前，身后就是真空地带。乔莱昂，你的位置感不错，但横向移动必须更快。”
“今天上午，只练这个。无球防守移动。”
训练场上，曼奇尼化身魔鬼。
他让孔帕尼、莱斯科特、理查兹、克里希四名主力站成一线。
助理教练在远处，用不同方向和节奏挥动旗帜。
红旗向左，四人必须像一个整体，用同样频率的小碎步向左平移。
蓝旗向前，防线立刻前提，压缩空间，制造越位。
黄旗向后，他们则要极速回撤，阵型不乱。
这是极度枯燥的训练，却极度考验默契与纪律。
任何一丝懈怠，都会引来曼奇尼的雷霆之怒。
“迈卡！步子太大！去追公交车吗？”
“乔莱昂！跟上文森特！你们是整体，不是在跳探戈！”
半小时后，四名后卫汗流浃背，比踢一场九十分钟的比赛更加窒息。
“我终于懂了，意大利为什么盛产伟大后卫。”理查兹擦着汗，对孔帕尼抱怨，“他们就是一群被编程的机器人。”
“但你必须承认，迈卡。”孔帕尼的眼神却燃烧着兴奋，“当你和另外三人，像一个整体那样呼吸、移动。那种感觉，太奇妙了。你感觉自己坚不可摧。”
上午的后半段，进攻组专项训练。
另一块场地。
进攻组集结。
楚风，席尔瓦，纳斯里，阿圭罗，哲科，巴洛特利。
一群足球世界里最富创造力的天才。
今天的课题：Rondo。
抢圈游戏。
但这不是普通的抢圈。
这是瓜迪奥拉在巴塞罗那手中，tiki-taka体系的灵魂。
“规则很简单。”曼奇尼宣布，“六人传，两人抢。要求只有一个：一脚出球。”
“触球之前，大脑必须完成下一步的决策。我不接受停顿，不接受思考。我只要本能！”
这简单的游戏，是对球商、视野和默契的终极审判。
楚风、席尔瓦、纳斯里，三位技术大师如鱼得水。
他们的每一次跑位与传球，都充满了想象力与合理性。
阿圭罗，也凭借南美球员与生俱来的球感，迅速融入。
最痛苦的，是哲科和巴洛特利。
哲科，这位传统中锋，习惯了背身和肉搏。在这种需要高速跑位与传递的游戏里，他笨拙得像一座孤岛。
“埃丁！跑起来！别像个灯塔！”
巴洛特利，则是另一个极端。
他执迷于用匪夷所思的花活处理球。脚后跟，插花脚，甚至想用肩膀传球。
结果自然是失误连连，沦为圈内抢球的惩罚对象。
“马里奥！”曼奇尼的咆哮响彻天际，“再用脚后跟，我就用我的鞋钉，踹爆你的屁股！”
一个上午的训练，在紧张与趣味中落幕。
午餐时间，球员走向餐厅，生活状态一览无余。
英格兰帮的哈特、米尔纳、理查兹和巴里围坐一桌，高声讨论着昨晚的x音素和周末的赛马。
南美帮的阿圭罗和萨巴莱塔，凑在笔记本电脑前，观看河床与博卡青年的德比录像，时而拍案而起，粗野的俚语响彻餐厅。
法国帮的纳斯里和克里希，用法语低声交谈，话题是巴黎最新的时尚潮流。
更衣室的独行侠们，各有各的世界。
德容，永远第一个吃完，冲向健身房加练。他的世界只有肌肉与对抗。
哲科，拿出手机，与远在波黑的家人视频，脸上是球场上罕见的温柔。
巴洛特利，永远最后一个到场，端着一盘堆成山的意大利面和提拉米苏，旁若无人地吞食，ipad里放着海绵宝宝。
楚风，依旧是最特殊的存在。
他安静地吃着营养师的配餐，身边放着一本书。
那不是战术书籍，更不是成功学。
书名是，上帝掷骰子吗。一本关于量子物理的科普读物。
科洛·图雷路过，好奇地瞥了一眼封面，满脸困惑。
“楚，你看得懂这个？”
“看不懂。”楚风坦然回答，“但很有趣。它告诉你，我们眼中的世界，或许并非它的真实面貌。”
这番话玄奥无比。老图雷挠着头，困惑地走开。
下午，全队战术对抗。
曼奇尼将球队分组，进行十一对十一的模拟赛。
他频繁吹停比赛，亲自下场，手把手纠正跑位和决策。
“亚亚！前插！楚在你身后！”
“大卫！和塞尔吉奥换位！更频繁！像两团流动的火焰！”
“文森特！记住上午练的！守住那条线！”
训练的终章，是点球练习。
这是曼奇尼的保留项目。
他总说：“冠军的归属，往往取决于最后一记十二码。”
球员们依次主罚。
轮到楚风。
他没有爆射，也没有选择角度。
他只是一记最简单，最纯粹的推射。
皮球滚入球门中路。
这是返璞归真的绝对自信。
训练结束。
夕阳将卡灵顿染成一片赤金。
球员们走向停车场。
理查兹和米尔纳，要去社区参加足球公益。
席尔瓦和阿圭罗，要去新开的西班牙餐厅，一解乡愁。
巴洛特利，发动他那辆扎眼的宾利迷彩跑车，呼啸而去，无人知晓他要去哪里制造头条。
楚风坐上他那辆低调的奔驰S级，缓缓驶离。
车内，流淌着古典音乐。
他的一天，在极致的喧嚣与极致的宁静中，完成切换。
这就是冠军的日常。
紧张，枯燥，充满挑战。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闪耀着独一无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