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明天……我再来接你。”
“一一！”沈清见她要走，惊慌地喊出声，踉跄着想追上去。
“王奕！”周诗雨也急忙叫她。
王奕她不再多看几人一眼，拉着周诗雨，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她需要立刻离开这里，否则她怕自己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控。
门被重重关上的巨响。
门内，沈清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决堤，充满了无助。
苏沐婉和刚从浴室出来的顾辞晚手忙脚乱地围上去安慰，却显得苍白无力。
门外，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王奕一直紧绷的脊梁仿佛骤然折断，整个人脱力般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大口地喘息着，眼眶通红，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一滴眼泪落下。
周诗雨心疼得无以复加，上前紧紧抱住她，感受到她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
“王奕，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她轻声哄着，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幼兽。
王奕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努力挺直背脊，声音沙哑却强硬：“我没事。走吧。”
她率先走出电梯，步伐快得周诗雨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坐进车里，王奕没有立刻发动，只是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浓重的夜色。
“王奕……”周诗雨担忧地唤她。
“她挂电话的样子……那么自然……”王奕忽然开口，声音飘忽得像是在梦呓，“那个孩子叫她‘妈咪’……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到底算什么？”
她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和被遗弃的悲凉。
这比激烈的指责更让周诗雨心痛。
“不是的，王奕，不是这样的！”周诗雨急切地反驳，握住她冰冷的手，“你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她能来找你，就说明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你！那个孩子……那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这不能抵消她对你的爱！”
王奕缓缓转过头，看着周诗雨，眼神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那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十几年都不来看我？哪怕一次……一次也好啊……”
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千万遍，如今终于当着最亲近的人的面，问了出来，带着血和泪。
周诗雨无法回答。
她只能倾身过去，将王奕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支持和爱意。
王奕没有推开她，而是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身体微微颤抖着，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孤舟。
她没有哭出声，但周诗雨能感觉到肩头的衣料正在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映照出两人相拥的剪影。
帝榕庄公寓内。
在苏沐婉和顾辞晚的安抚下，沈清的情绪渐渐平复，但眼神依旧空洞悲伤。
“我是不是……又搞砸了？”沈清喃喃自语，眼泪无声滑落，“一一她……一定恨死我了……”
“沈阿姨，您别这么想。”苏沐婉递给她一杯温水，柔声劝道，“王奕她……只是需要时间。您没看到吗？她虽然说话冲，但最后还是说明天来接您。这说明她心里是在意您的。”
顾辞晚也连忙附和：“对啊对啊！老大她就是嘴硬心软！脾气上来的时候六亲不认，但冷静下来就好了！阿姨您给她点时间消化一下！”
沈清苦涩地摇摇头：“时间……我们缺失了十几年的时间，哪里是那么容易弥补的……”她想起王奕最后那句“我不重要，你先哄小孩吧”，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保上王奕小时候的照片，手指轻轻抚摸过女儿稚嫩的脸庞，脸上划过一丝决绝。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了。
逃避和隐瞒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她必须主动去做些什么，哪怕会被女儿再次推开。
她打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置顶的、却很少拨出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那头传来王承柏焦急万分的声音：“清清！你在哪儿？迟迟一直哭闹着找你！你到底见到一一没有？她怎么样？”
沈清听着丈夫连珠炮似的追问，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依旧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承柏，我见到一一了……情况不太好。我决定了，不管你怎么反对，不管那些人还有什么威胁，我都不走了。我要留在N市，留在女儿身边。就算她恨我、骂我、不认我，我也要守着她。这十几年欠她的，我用剩下的日子慢慢还。”
电话那头的王承柏沉默了，良久，才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我知道了。等我安排一下，尽快过去找你。”
街道上，王奕的车缓缓行驶着。
她似乎平静了一些，但依旧沉默。
周诗雨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陪着她。
车子最终没有开回别墅，而是停在了一处可以俯瞰大半个N市夜景的观景台。
王奕下车，走到栏杆边，任由夜风吹拂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
城市的灯火在她脚下蔓延，璀璨却冰冷。
周诗雨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周诗雨，”王奕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心里渴望得要命，见到面却只会说混账话，把她推得更远。”
“不可笑。”周诗雨斩钉截铁地说，“你只是受伤太深，害怕再次被抛弃。这是一种自我保护，虽然方式可能有点笨拙。”
王奕苦笑了一下：“自我保护？可我好像……总是在伤害真正关心我的人。”
她指的是母亲，或许，也包括一直包容她的周诗雨。
“那就学着去相信。”周诗雨转过身，面对着她，目光清澈而坚定，“相信她冒着风险来找你，是真的想弥补。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你这边。王奕，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好吗？”
王奕看着周诗雨眼中毫无保留的爱与信任，心中那座冰封的堡垒，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她伸出手，将周诗雨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
“好，明天……我去接她。”王奕轻声说。
周诗雨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嗯，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