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月殒心痕
迈克尔的气息变了。
那不再是俯瞰蝼蚁般的漠然，而是如同最严谨的科学家发现了值得深入剖析的异常现象时，那种带着冰冷探究欲的专注。
这种专注，比纯粹的杀意更令人心悸。
他黑暗瞳孔中的理性光芒微微流转，锁定了因维持混沌共鸣力场而气息微乱的瑟琳娜。
在他那超越常理的认知中，这个由“月光残响”与“塞尔瓦托变异性”结合产生的“协同效应”，其核心驱动者，显然是瑟琳娜。
只要剥离或重创这个核心，另一个变量自然会失去意义，变得易于“采集”。
他没有再使用大范围的规则抹除，那会破坏“样本”的完整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精准与高效。
他抬起了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暗芒。
那并非庞大的能量集合，而是高度压缩的、针对瑟琳娜月光本源生命印记的……“存在抹除”指令。
这一击，不会摧毁肉体，却会直接从根源上瓦解她的生命形态，将其还原为最本初的月光能量粒子，如同将一篇复杂的程序代码彻底删除，只留下无意义的乱码。
指尖微动，暗芒无声射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绝对的、无法闪避的、直指本源的死亡预兆，瞬间笼罩了瑟琳娜！
她周身的月光力场如同遇到热刀的黄油，自行消融，她黑眸中的数据流彻底凝固，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试图移动，却发现四周的空间已被彻底锁死，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瑟琳娜！”达蒙的嘶吼声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他在迈克尔抬指的瞬间就察觉到了那远超之前的致命威胁！
那种感觉，比面对尼克的灭魂之刺时强烈千倍、万倍！
那不是受伤，是彻底的、永恒的湮灭！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没有权衡利弊的余地。
一种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甚至超越了吸血鬼求生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轰！”
达蒙的身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不再是诡秘的阴影穿梭，而是一种燃烧生命本源般的、近乎空间跳跃的决死冲刺！
他硬生生撞碎了迈克尔无形中布下的空间枷锁，周身因过度透支而迸发出凄厉的血色光晕！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悍然插入了那道死亡暗芒与瑟琳娜之间！
没有格挡，因为任何格挡在这股力量面前都毫无意义。
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用自己的身体，用蕴含着他全部存在的灵魂与血脉，成为最后的盾牌！
“不——！”瑟琳娜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眼睁睁看着那道毁灭性的暗芒，无声无息地没入了达蒙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达蒙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口混合着银色光点与暗红血液的雾气，喷溅而出。
他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或疯狂光芒的蓝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灰暗。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如同破碎的石膏般灰白。
一股浓烈的死寂气息，如同瘟疫般从他体内弥漫开来。
他甚至没能再看她一眼，身体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仿佛体内支撑他存在的所有东西，都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抽空了。
“达蒙——！！！”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瑟琳娜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那声音撕裂了她的声带，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绝望、痛苦与……滔天的疯狂！
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达蒙那缓缓倒下的灰白身影。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利爪狠狠攥住，然后捏得粉碎！
一种远比迈克尔带来的存在性否定更加深刻、更加彻底的……虚无感，如同浩瀚的冰海，瞬间将她吞没！
万年来的冷静、理性、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那层保护了她无数岁月的冰壳，在这极致的情感冲击下，碎成了齑粉！
不——！
不能失去他！
不能——！！！
灵魂深处，某个一直被她刻意压抑、封锁的闸门，轰然洞开！
并非月光之力，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原始、更加……接近世界本源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嗡——！！！！！”
以瑟琳娜为中心，整个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并非月光的银白色，而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璀璨的纯白！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生命最初的悸动与终结的宁静！
它温和却不可抗拒地驱散了迈克尔的“永恒黑夜”领域带来的压抑与血暗！
天空中那轮被血色污染的月亮，仿佛被无形之手擦拭过一般，重新露出了皎洁的本体，并且……前所未有的明亮！
清辉洒落，如同母亲的抚慰。
迈克尔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震动之色！
他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那双绝对理性的黑暗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他低声呢喃，“这是……‘源初之光’的气息……早已遗落在时间起点的……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残次品’身上？！”
瑟琳娜对外界的一切都已无知无觉。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倒下的身影。
她扑到达蒙身边，颤抖着将他抱在怀里。
达蒙的身体冰冷得吓人，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不……不……”她徒劳地试图将自己体内那澎湃的纯白光芒注入他的身体，但那光芒似乎与吸血鬼的黑暗本质格格不入，只能勉强吊住他最后一丝生机，却无法逆转那“存在抹除”带来的根本性损伤。
眼泪，第一次，从瑟琳娜·月光那万年冰封的眼中滑落。
滚烫的泪珠滴在达蒙灰白的脸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她抬起头，看向迈克尔。那双曾经倒映着数据星河的黑眸，此刻只剩下一片血红！
那不是吸血鬼的猩红，而是……极致的悲伤与……毁灭一切的……疯狂！
“你……伤了他。”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带着一种令天地都为之震颤的……杀意！“你……竟敢……伤了他！”
轰隆——！！！
天空中的明月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纯白光柱，如同天罚之剑，撕裂苍穹，朝着迈克尔轰然落下！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法则退避！
迈克尔脸色凝重，双手急速在身前划出一道道复杂的黑暗符文！
一个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漆黑盾牌瞬间形成！
“轰——！！！！”
纯白光柱与黑暗盾牌狠狠撞在一起！没有爆炸声，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碰撞的……沉闷巨响！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将周围的一切都夷为平地！
光芒散尽。
迈克尔依旧站在原地，但他身前的黑暗盾牌上，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他的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漆黑的血液！
他受伤了！
在这纯粹的、源自月光本源甚至更古老存在的力量爆发下，至高无上的始祖之父……受伤了！
迈克尔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瑟琳娜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热与……贪婪！
“原来如此……”他低声笑道，“你不是‘残次品’……你是……‘钥匙’！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我改变主意了。”迈克尔看着紧紧抱着达蒙、如同受伤母兽般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瑟琳娜，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这个塞尔瓦托……或许活着，对你发挥‘钥匙’的价值……更有用。”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瑟琳娜一眼，身影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瑟琳娜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她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怀中那具冰冷的身躯，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彻底消失。
纯白的光芒渐渐消散，天空恢复了原状。
只有满地狼藉与怀中爱人微弱的呼吸，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
月光静静地洒落，照在两人身上。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瑟琳娜的脸颊滑落，滴在达蒙毫无血色的嘴唇上。
她输了吗？
或许。
但她也终于明白了。
有些东西，比胜利……更重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