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沫和佐原还是决定出门吃饭。
出于习惯，他戴上了口罩。佐原则没有过多遮掩的必要——虽然在副本直播中多次露面，但当时的她满脸血污，与如今清洗整洁后的模样差异不小。加之夜晚光线昏暗，若不仔细端详，很难有人会将眼前这个肤色异常苍白的女孩与直播中那个狰狞的丧尸女警联系起来。旁人最多以为她天生冷白皮或是严重贫血，才呈现出这种近乎灰白的肤色。
至于她指尖那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锐利指甲？完全可以解释为某种特立独行的暗黑风格美甲——只要不真用来挠人，这套说辞便足够唬人。
当然，佐原的那把SIG p230 Jp手枪绝不能随身携带，被赵沫妥善地锁进了房间抽屉深处——在夏国境内持枪上街？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俩直接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小炒菜馆。
赵沫带她来这里吃饭，不仅仅是因为这家店他以前吃得比较多，已经习惯了他们家的口味，还有一点是这家店是采用扫码点单的形式，不用和服务员有过多的交流——少说话就少露馅。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地默默吃饭，只能听到咀嚼食物的吧唧声，店里其他桌嘈杂的声音倒像是某种bGm了。
须臾，一帮咋咋呼呼的精神小伙闯了进来，由于他们的动静实在是太大，惹得一食客纷纷侧目，但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还掏出手机开始了直播。
“探店齁逼多，真假豆哥说，”为首的精神小伙直接摆出了一个招牌手势，随后持手机扫了一圈店内环境，“今天咱多的不说少的不唠，就先进这家店看看奥！”
那四个精神小伙找了个座位坐下，立马就高声呼叫服务员过来伺候他们：“服务员，点单！”
有个服务员凑上来跟他们解释：“你们好，咱这个店都是扫码点单的，我们这边实在忙不开。”
自称豆哥的那位立马在直播里说道：“家人们，你们看啊，这一点我就得扣分了！你看好好的一个店，也有服务员，为什么不能给我们提供实体的菜单？”
“这一扫码进去，又是这个授权又是那个授权的，多麻烦！”
站在他们那一桌边上的服务员小姐显然已经很克制了：“几位先生，我们这边一直都是扫码点单的，如果给你们带来了不好的用餐体验，我也是深表抱歉。”
之后他们那边又嘟囔了几句什么没听清，总之好像那四人组当中有人拿手机出来扫码点单了。
“吃饱了？”赵沫见佐原放下了手中筷子，开始用抽纸擦嘴。
佐原微微点头。
他们准备起身离开，但赵沫兴许是疏忽了，忘了随手戴好口罩，于是他那张脸就出现在了精神小伙的直播间里。
起初，精神小伙们只是边吃边播，用夸张的市井腔调点评菜色。但当弹幕突然被“赵沫？”、“好像是那个赵沫！”刷屏时，豆哥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兴奋起来。
“哎家人们，”豆哥直接举起手机，对准了赵沫的背影，“那位好像就是传说中的赵沫吧！”
赵沫？！
“赵沫”这个名字，如同扔入湖泊的小石子，瞬间在小小的餐馆里荡开一层无形的涟漪。
无数道目光倏地射来，夹杂着好奇、审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但很快，大多数目光又收了回去——对于一个已经“盖棺定论”的失败者，人们除了下意识的厌恶外，并无太多持续关注的兴趣。
然而豆哥一伙却不同。他们匆匆结账，冲出店门，几步就追上了赵沫，手机镜头几乎要怼到他脸上。
“赵哥！真是你啊赵哥！”豆哥语气夸张，“我们可都是你粉丝！你那个丧尸末世的直播我们期期不落！方便采访几句吗？”
赵沫对这种道德绑架式的“热情”极为反感，却又无可奈何。他迅速将房门钥匙塞给佐原雅美，示意她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应付。
“要问我问题当然可以，”赵沫见佐原雅美安全撤离了，这才说道，“但是你们要保证不能恶意剪辑断章取义，否则，我将保留一切法律追究的权利。”
“这你放心！”豆哥拍着胸脯保证，镜头也适时给到他认真的表情（至少看起来认真），“我豆哥在全网也有个小几百万粉丝，算个小V，绝不会为了点流量把自己账号搞臭！”
接着，豆哥对着直播间开始鼓动：“家人们！机会难得！有什么想问赵哥的，付费弹幕刷起来！弹幕内容决定采访问题！”
一开始的问题还算常规，无非就是问问赵沫当时的心理，紧不紧张之类的。
后面也穿插了一些丧尸副本里的问题，比如说副本里面的丧尸有些什么机制啊，是不是和他们玩的电脑游戏，看得电影电视剧里面的丧尸差不多啊……
如果一直是这样，赵沫倒不介意花点时间认真回答。
但很快，画风开始跑偏。
“副本里那个女警丧尸身材咋样？你是不是把人家看光了？”
赵沫：“……”
他干咳几声，脸色尴尬：“……无可奉告。希望大家问点正常问题。”
“你打露西亚国那把为什么输了？是准备不足？还是太紧张了？”
这个问题虽尖锐，却给了赵沫一个机会。他正色，装出深思熟虑的样子，准备借此稍微扭转一下“开门黑”的负面形象。
“其实这个是多方面的，”赵沫装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当然，我这样说并没有为我自己开脱的意思，我失败，主要原因肯定还是在我自己。”
“一方面呢，我是第一场国运比赛的参赛选手，我以前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比赛，内心紧张想必你们是可以理解的。”
“另一方面呢，说实话我确实有点害怕……我害怕输，害怕失败……于是这种负面的情绪堆积在我心中，反而使我的动作更加畏手畏脚，最后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比赛的失败。”
“失败之后呢，我也有过反思。国运竞赛部的同志们也和我一起复盘了比赛的相关视频资料，这让我更加明确了我自己的问题在哪些方面。”
“我在这里也不想多辩解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给大家交上满意的答卷！”
这番临场组织的发言，态度显得足够诚恳，竟然真的博得了一些直播间观众的同情。弹幕开始出现“态度还行”、“初次失败能理解”、“再给次机会”之类的声音。
至于“满意的答卷”……赵沫心下苦笑，那自然只能是继续“输”下去。
他绝不想抽中什么百倍石油，让夏国变成下一个被屏障封锁的露西亚。
他相信，总有一天，当露西亚的屏障解除，世人会明白他为何要争取失败。
一番直播结束后，豆哥那边也嘟囔了几句下播之类的话，还表示会按照惯例把今天的直播做成切片，没及时赶上直播的粉丝和水友可以去某抖、某b之类的平台去观看这样的套话，就关掉了直播间。
赵沫本想转身离开——刚才临场发挥编出的那些话让他感觉身心疲惫，现在需要回去好好休息。
“诶，赵哥你等一下！”是豆哥团队中的一个精神小伙叫住了他。
赵沫没什么好脸色地停下脚步回了头：“怎么了？还有事吗？”
那个精神小伙小跑着走了上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鼓鼓囊囊的还有点厚度：“这个……是我们团队的一点心意，我们采访的环节自然不是白采访，有辛苦费的。”
赵沫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点：“哎呀……这……”
但他没有直接收钱：“你们不会给我拍下来吧？”
“不会的，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写个支付凭证之类的，然后你也可以开一张收据给我们。”
赵沫想了想，这样倒也稳妥。
于是几人又折回他们那辆Yu7代步车旁。
豆哥闻言，爽快地亲自写了张支付证明，写明是自愿赠与的采访劳务费。
赵沫也用车上的纸笔给对方开了张收据，写明已收到采访费xx元。
双方相互签上真名——赵沫这才知道“豆哥”真名叫杨皓宇。
手续办妥，两人握手，气氛倒是意外地变得相当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