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狼儿沉默了，赵老夫子的结论像一把锤子，敲碎了他之前的所有认知。
他想起赫连啜喝马奶酒时的满足，想起他对大祭司说 “想改变北蛮大汗活在神权阴影下” 那句话的决绝，这些画面，此刻都变得可疑起来，像是赫连啜在尽心表演一般。
“我现在就去提醒大祭司！” 胡狼儿猛地站起身，语气急切 —— 若是赫连啜真的在伪装，那大祭司现在的处境，会比想象中更危险。
“没用的。” 赵老夫子伸手拦住他，摇了摇头，“曼陀罗的事情一出，大祭司已经被架上了与左右贤王对峙的战车。他现在亟需做的，就是稳定神权体系，保护好拖拖雷，根本不可能因为我们的猜测就改变计划。而且，赫连啜之所以同意放你的踏白军离开，很可能就是在等‘曼陀罗流言’爆发 —— 他要借左右贤王的手，削弱祭司神权，让祭司与左右贤王斗争，最后他坐收渔翁之利。”
胡狼儿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场汗位之争背后，竟藏着如此复杂的算计。
他看着赵老夫子，语气带着几分茫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先等等看。” 赵老夫子的眼神很是平静，他在长庆见识过了太多的类似斗争阴谋了，“库里台大会召开前，所有势力都会露出真面目。老夫大胆猜测，这两天，王庭里一定会有新的动静 —— 流言，就是最好的试金石。”
赵老夫子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库里台大会还有几天召开？”
“要等赫连啜‘病逝’后才会召开。” 胡狼儿回答，“现在王庭里，只有少数人知道赫连啜病危的真相，大部分牧民还以为他们的大汗只是身体欠安。”
赵老夫子望着远处的迷蒙地草原，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那就等着吧，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了。”
果然，仅仅两天后，王庭就被各种流言笼罩。
清晨的草原还带着几分凉意，牧民们刚从帐篷里出来，就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大汗已经快不行了，昨晚又吐了好几口血，估计撑不了几天了，”
一个穿着羊皮袄的牧民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人说道，眼神里满是恐慌。
“你这消息都过时了！” 另一个牧民立刻反驳，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我听金狼卫的亲戚说，拖拖雷王子遇刺时，箭上涂的是曼陀罗毒 —— 那种毒，只有大祭司的药炉里才有。”
“曼陀罗？”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满是震惊。
“嘘，小声点！” 消息灵通的牧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金狼卫，才接着说道，“我还听说，药炉前几天被烧毁，就是为了销毁证据，而且，大汗也中了曼陀罗毒，现在昏迷不醒，有人说都是大祭司搞的鬼！”
“啊！”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有人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生怕被祭司或金狼卫听到。短暂的沉默后，人群瞬间作鸟兽散，每个人都脸色苍白，脚步匆匆 —— 在草原上，质疑大祭司就是质疑苍天大神，是要被处死的。
流言像野草一样，在王庭里疯狂蔓延。无论是牧民的帐篷，还是贵族的毡帐，都在讨论 “大祭司用曼陀罗毒害大汗和王子” 的事情。
金狼卫试图压制流言，却越压越烈，甚至有部落首领偷偷派人去大祭司处或者大汗金帐，想确认消息的真假。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大祭司。他派尔那茜立刻去请胡狼儿，说是有紧急要事商议。
尔那茜骑着马，急匆匆地赶到胡狼儿的营地。刚进营地，就看到胡狼儿正和赵老夫子在帐篷前的空地上下棋。棋盘是用木头刻得，棋子是捡来的小石子，黑白两色分得清清楚楚。
“臭棋篓子，老夫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你下一盘棋！” 赵老夫子突然暴怒，一把将棋盘上的石子扫落在地，花白的胡子气得发抖。他指着胡狼儿，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老夫从未见过如此愚笨之人，明明能赢的棋，非要走一步死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胡狼儿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弯腰开始慢条斯理地捡地上的石子，动作缓慢得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尔那茜站在一旁，眉头紧紧皱着。她本就因为流言的事情心烦意乱，看到胡狼儿这副悠闲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等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见胡狼儿还在捡石子，她终于爆发了。
“砰！” 尔那茜一脚踹翻了地上的棋盘，石子散落一地。她指着胡狼儿，声音尖利：“我师父让你立刻过去，现在，马上！”
胡狼儿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语气平静：“你是山东人？这么会用倒装句？”
“什么意思？” 尔那茜愣住了，没听懂胡狼儿的话。
“没什么意思。” 胡狼儿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既然大祭司着急，我们现在就过去。对了，我去喊一下红姑姑，她担心我路上不安全，要跟我一起去。”
尔那茜的脸色更阴沉了，语气里满是嘲讽：“我师父派我来，就是让我护送你过去。没想到你这么怕死，连走路都要有人陪着。”
“是人都怕死，你父汗也不例外。” 胡狼儿没有生气，转身朝着红娘子的帐篷走去。
踏白军离开后，营地空旷了许多，红娘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帐篷，胡狼儿走到帐篷前，轻轻掀开帘子，看到红娘子正坐在里面擦拭弯刀，赵老夫子也在一旁，眉头紧锁地思考着什么。
“红姑姑，大祭司派人来请我，说是有要事商议。” 胡狼儿开口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好。我和柱哥儿会时刻跟着你，不会让你出事。” 红娘子转头看向赵老夫子，有些担忧：“夫子，我们离开后，您自己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老夫一把老骨头，没人会注意我。” 赵老夫子摆摆手，眼神却依旧凝重，“你们去见大祭司，一定要小心说话。现在流言四起，大祭司肯定很急躁，你们别被他的情绪影响，做出错误的判断。”
胡狼儿点点头，和红娘子、李柱一起走出帐篷。刚出帐篷，就看到尔那茜正站在不远处，脸色难看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