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光速航行脱离时的那股子劲儿，比进去时还邪门。像是坐了一趟毫无缓冲的垂直过山车，从万马奔腾直接给你撂到平地，五脏六腑都跟着忽悠一下，差点从嗓子眼集体叛逃。
王小磊扒着舰桥的合金墙壁，脸色蜡黄，还在那一声接一声地干呕，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呕……妈的……宇宙十二指肠……出口也太……呕……粗暴了……”
就在他感觉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时候，深空探测器传来了刺耳的提示音。
“报告！接收到联军前线基地识别信标！”
“方位确认，m41星云外围，预定坐标区域！”
“光学观测图像……正在生成……”
主屏幕上，经过增强处理的画面逐渐清晰。
当那所谓的“前线基地”的全貌展现出来时，连我这个见过“宇宙怪物图鉴”和“星际食人鱼”的人，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而王小磊，更是猛地止住了干呕，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他宇宙观的东西，嗓子里发出一声被掐住脖子般的怪叫：
“卧——槽——？！这……这他妈是个啥玩意儿？！这帮外星佬管这坨东西叫……基地？！这造型……是他妈哪个喝高了的施工队用废铁渣糊出来的？！”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
屏幕上那玩意儿，实在很难让人把它和“军事基地”、“联军前线”这种严肃词汇联系起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规整的太空城或者要塞。
它更像是一个……被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超级巨大的宇宙垃圾堆！
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千奇百怪、风格迥异的舰船残骸、小行星碎片、甚至还有看起来像是某种巨型生物骨骼的东西，被各种粗大的能量缆线、闪着幽光的金属支架、以及某种类似超级强力胶的、不断蠕动的生物组织，胡搅蛮缠地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极其不规则、布满犄角旮旯和突出物的庞然大物。
有些区域闪烁着艾莎灵族那种熟悉的柔和白光，构建出相对整洁的通道和泊位；紧挨着的可能就是一片如同机械蜂群风格的、布满规整几何凹陷和探针的金属墙壁；再旁边，或许就是一坨不断分泌粘液、散发着甜腥味的胶质生物结构，上面还开着几个像是呼吸孔一样的窟窿；更远处，甚至能看到几根巨大的、缠绕着发光藤蔓的“活体”支柱在缓缓摆动……
整个“基地”毫无美学和规划可言，完全就是各个文明把自家用不上的破烂玩意儿，或者最擅长的建筑风格，像打补丁一样硬怼上去的结果。它静静地悬浮在星云黯淡的背景光下，像一头在宇宙坟场里拼凑出来的、随时可能散架的缝合怪。
“这……这能住人？能打仗？”王小磊指着屏幕，手指都在抖，“我看它自己不打起来就谢天谢地了！你看那边！那藤蔓是不是在戳旁边那铁疙瘩的排气口？！”
“接收到基地引导信号。”导航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他们……指定了我们的泊位，在……呃……编号‘d-77垃圾……回收区’旁边的临时锚点。”
“垃圾回收区？！”王小磊音调都变了，“老子们是来当先锋打硬仗的！不是来收破烂的！”
就在这时，一道混杂着多种能量频率、听起来像是几十个人同时用不同语言在说话的通用通讯接了进来：
“新来的？太阳系人类？识别码确认。欢迎来到‘自由之刃’前线枢纽——当然，我们内部更习惯叫它‘破烂王乐园’或者‘星际违章建筑博览会’。”
“泊位d-77-t1已解锁，请按指引停靠。注意避让第三象限正在进行的……呃……‘生态扩张’（指藤蔓文明又在乱长），以及第七通道定期排放的……‘有机质代谢物’（指胶质文明的垃圾）。祝您……居住愉快？”
通讯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清晰的争吵声、金属撞击声、以及某种像是大型生物打嗝的怪异声响。
王小磊的脸彻底黑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坨巨大的、充满“活力”的宇宙缝合怪，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
这很“联军”。
这很“多元”。
“按指引入港。”我下令。
“轩辕号”率领着舰队，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块飘过来的、像是某艘船撞掉的装甲板，以及一丛试图缠上来的发光藤蔓，最终如同钻进一个巨大蜂巢的工蜂，艰难地挤进了那个位于“垃圾回收区”旁边、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临时泊位。
当气密门打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机油、臭氧、腐烂水果、消毒水、以及某种类似海鲜市场腥味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时，王小磊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了崩溃的呐喊：
“老子要投诉！这住宿条件比他娘的木星监狱星还差！”
“投诉？！”旁边泊位，一个正在用焊枪修补自己一条机械腿的、看起来像是独立佣兵的外星生物，抬起他那颗像是镶嵌着三只复眼的金属脑袋，发出嗤笑的电子音，“新来的菜鸟，在这‘破烂王乐园’，能有个不漏气的坑蹲着就不错了！还想投诉？找谁投诉？找那边正在跟藤蔓抢地盘的粘液怪，还是找那边为了一个插座打了一星期的铁皮罐头们？”
王小磊：“……”
他看着通道远处，一队机械构造体和几根挥舞着的藤蔓似乎为了某条能源管线的归属权正在紧张对峙，另一头，几个不同种族的生物正围着一个冒着黑烟的设备争吵不休，更远处还能看到疑似黑市交易的火光闪烁……
他默默地把刚到嘴边的骂娘话咽了回去，悻悻地嘟囔：
“妈的……”
“这破地方……”
“还真是……挺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