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级考试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悬在期末的关口。我决定采取“冷处理”的方式，暂时切断与邱雨涵的联系，将那些扰人心绪的暧昧、试探和未完成的答案，统统打包封存，扔进名为“考后再说”的角落里。
手机安静了许多，我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无穷无尽的单词和真题中，试图用这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来填补内心深处某个难以言说的空洞。
其间，我清理书包时，翻出了一张cd。是很久之前他借给我的，不知怎么就被遗忘了这么久。拿着那张cd，看着上面画着浓妆的女高音，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我约肖景明还cd，在图书馆门口见到他时，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却驱不散我们之间那种莫名的生疏感。好像有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像水面下的暗流，汹涌却不便明说。
“喏，你的cd，物归原主。拿好了哦，丢了可别赖我。”
肖景明接过，指尖无意中触到我的，我们都迅速缩回手。他笑得很勉强，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好。谢谢。”他顿了顿，看向我，“一起去吃个饭吗？”
我仰头看着他，想在他的脸上看出任何想要靠近的端倪，但是他过于平静，我只好摇头：“不用了，我回宿舍复习。马上要考六级了，时间紧迫啊。你准备得怎么样？”
“我没报名。”他抿了抿嘴。
“为什么？”
“家里希望我考托福，以便出国。”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哦……这样。那祝你成功。”我对他挥了挥手，“再见。”
转身离开时，我忽然想起，这次，我终于记得对他说“再见”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变化，又或者，是否在意。
六级考试那天，天气阴沉寒冷，考场里像冰窖一样。我握着笔，一边听着耳机里语速飞快的英语对话，一边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题目实在太难。当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我仿佛劫后余生般走出考场，和室友们汇合，大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相似的绝望。
“完了完了，明年再见吧。”薇薇哭丧着脸。
“明年，等阳光灿烂一点的时候再战。”诗墨有气无力地附和。
秋英拍了拍我们的肩膀：“走吧走吧，别想了，越想越伤心。”
教学楼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地落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薇薇仰起头，张开手臂，语气夸张地喊道：“哇……这雪！比窦娥遇到的那场六月飞雪还大吧？”
林美白了她一眼：“你这什么奇怪的比喻？”
诗墨拍打着头发和肩膀上的积雪：“哎呀，我头发上、身上都是雪了……你们也是。”
我看着她们几个，脱口而出 ：“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共白头了？”
话音刚落，林美就夸张地抚着胸口：“哎呀，梓寻你这话说的，我突然好想哭哦……太伤感了！不行不行，我们必须去吃顿火锅！没有什么伤感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对！吃火锅！”我们瞬间忘记了考试的阴霾，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弥漫着淡淡伤感气息的瞬间从未存在过。
红油翻滚，香气四溢，热腾腾的火锅确实有神奇的治愈能力。大家抢着涮肉、说笑，考试失利的沮丧随着蒸汽消散了。就在我夹起一片毛肚时，手机响了，是邱雨涵。
这几天的“冷处理”似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外语院明晚有个活动，请了四位卫视的当家主持过来交流。我给你们寝室留了五张票，位置还行。”他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公事公办道，“我会很忙，也没时间管你。”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我重新拉回了他的轨道。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只能乖乖地“嗯”了一声。
活动当晚，我带着寝室四人去了。邱雨涵给我们留的是第二排正中间的位置，除了前排的院系领导老师，就属我们的位置最好。整场活动，他果然如他所说，忙得脚不沾地，目光偶尔会扫过观众席，但从未在我身上多停留，仿佛那天雪夜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散场后，薇薇拉着我去买水果。在喧闹的叫卖声中，她终于忍不住问：“邱雨涵是不是在追你？”
我愣了一下，反问她：“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还不明显吗？那么好的活动，一下子搞来五张连座的票，还是第二排！上次这么豪迈的还是肖景明吧？”
“可是，”我无奈地提醒她，“肖景明也没追我啊。”
薇薇歪着头想了想：“那倒也是哈。”
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又快又小声地补了一句：“但他跟我告白过。”想着听天由命，她若是听到了我便坦白从宽。
可是薇薇怎么会错过这种信息。“什么？！邱雨涵他……”她尖叫出声，我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嘘！你小点声！”
薇薇被我捂得直翻白眼，“你别捂我……先交代了！”
“他就是突然亲了我一下。”我松开手，小声说。
“哟嚯！这么劲爆的事情你居然藏到现在才告诉我！你们都亲嘴了，他还不算追你？鬼才信！”
“不是嘴！是脸！脸颊！”我急忙纠正。
“哎呀，差不多差不多嘛！反正都在一个平面上。”
我被她的逻辑逗笑了：“所以你觉得我的脸不够立体咯？”
“你又不是猪嘴巴，还能凸出来多少哟！”我成功将薇薇带跑偏了，但她又拼尽全力绕了回来，语重心长地劝我：“说真的嘛，我们四川男娃儿还是很不错的，长得称头又耙耳朵！你看邱雨涵，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对你又这么上心，你就从了他嘛！这么好的男娃儿，你不要，转眼就被别的妹儿抢走啰！”
我低头挑选着苹果：“他……长得太好了，没什么安全感。”
薇薇一听，气得连苹果都扔了：“你听听你在说啥子哦！肖景明丑吗？文君丑吗？明明就是你自己喜欢帅哥好么！既然人家帅哥都这么主动了，你先谈谈看嘛，又不会少块肉！要啥子安全感嘛！”
我假装严肃地指着她：“渣女！薇薇，没想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渣女！”
薇薇非但不生气，反而得意地抬起下巴：“渣就渣嘛，想当个成功的渣女也是需要有本事、有魅力的好吗！我就当你是夸我啦！”
晚上，宿舍熄了灯。窗外风声呼啸，卷着雪花拍打着玻璃。身旁传来薇薇轻微而规律的鼾声，而我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在黑暗中默默回忆起和邱雨涵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确实符合几乎所有关于“好男友”的标准。而我自己，最初踏入大学时，不也怀揣着谈一场美好恋爱的简单渴望吗？为什么当这个看似“完美”的选择出现，当一切都“刚刚好”的时候，我却那么不情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