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上前按住假法师时,那人浑身一软,瘫在地上额头磕得砰砰响: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招,全招!我不是什么法师,是收了太夫人的银子,专门来陷害二小姐的!”
太夫人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宋昭衡脸色铁青,厉声喝道:“胡言乱语!母亲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假法师为了活命,什么都顾不上了:“是太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前天找的我,说事成给一百两。银子已经预付了三十两,就藏在我睡的床板底下!小人贪财,小人该死!”
他边说边扇自己耳光,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沈柔转身看向那对母子,声音平静得可怕:“太夫人,侯爷,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宋昭衡瞪着太夫人,眼神里全是震惊。
他显然不知情。
太夫人抖着手指向法师:“混账东西!你敢污蔑老身——”
“够了。”沈柔打断她,“人证物证俱在,太夫人还要演给谁看?”她瞥了眼地上瘫软的人,“把这骗子捆了,送官。”
沈柔慢慢转过身。她没哭没闹,只是那双眼睛冷得瘆人。
“现在,谁来告诉我,”她一字一顿,“是谁想烧死我的棠儿?”
“今天不给个交代,我就拉着害我女儿的人一起下地狱。我说到做到。”
太夫人拄着拐杖,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很快又强撑着挺直背:“柔儿,你疯魔了不成?什么烧死不烧死,法师只是驱邪。”
“驱邪?”沈柔笑了,一步步朝太夫人走去,“母亲,您当我是傻子吗?”
宋昭衡伸手想拉她,被她一把甩开。
“侯爷也要包庇害我们女儿的人?”沈柔盯着丈夫,眼里最后那点光一点点暗下去,“棠儿回府才几个月,就有人要她的命。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心疼?”
宋昭衡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沈柔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笑得比哭还难看:“好,我明白了。你们母子,从来都是一条心。”
太夫人见儿子这副态度,底气又回来了。
她抬了抬下巴。
“沈柔,你口口声声‘我的女儿’,可你知道么?那宋卿棠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
沈柔身子晃了晃,脸“唰”地白了。
“您说什么胡话?”
“胡话?”太夫人看她这样,更得意了,“我告诉你,十六年前你生的是个儿子!是我连夜把孩子送走,换了个女婴回来!”
沈柔摇头,声音发颤:“不可能……棠儿长得像我……”
“那是巧合!”太夫人打断她,“而你真正的亲生女儿,出生当晚就被我按进水盆里溺死了!”
“噗通”一声,沈柔直直跪倒在地。
“不……”她喃喃着,眼泪砸在青砖上,“您骗我……您一定是骗我的……”
太夫人放声大笑。
“骗你?我何必骗一个将死之人?实话告诉你,那小丫头死前还蹬腿呢,可惜啊,刚出生的孩子能有多大劲儿?”
沈柔猛地抬头,眼睛红得滴血,死死盯着太夫人。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太夫人冷哼,“因为你不配生靖安侯府的继承人!我宋家世代清贵,凭什么让你这种人的血脉玷污门楣?”
她拐杖重重一顿:“本来想留那女娃一命,可转念一想,女儿身有什么用?不如趁早弄死,省得日后麻烦。”
沈柔整个人都在抖,她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宋昭衡。
“昭衡,你说句话,这不是真的,你说啊!”
宋昭衡避开她的目光,喉结滚动几下,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太夫人更得意了。
“我看着你对那个野种百般疼爱,真是笑死人了!沈柔,你精明一世,就没想过自己疼的女儿,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她指向宋卿棠,语气轻蔑:“就她,也配做侯府千金?”
没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宋卿棠微微挑了挑眉。
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心里毫无波澜。
【母亲这戏演得真不错。太夫人这蠢货,还以为自己赢了,殊不知正一步步踩进陷阱。看来,侯府这场腥风血雨,终于要来了。】
宋卿棠垂着眼帘。
她这个从时空管理局来的穿书者,早就知道全部真相。眼前这出戏,在她看来既可笑又可悲。
太夫人见宋卿棠低眉顺眼的样子,更加得意,转向她道:“还有你,宋卿棠,别真把自己当侯府千金了!你不过是个野种,连亲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宋卿棠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慌,怯生生看向沈柔,轻轻唤了声:“母亲……”
沈柔慢慢放下捂着脸的手。
“所以,”她声音很轻,轻得让人心里发毛,“母亲调换我的孩子,杀了我女儿,而侯爷您一直都知道,却瞒了我十六年?”
宋昭衡终于开口:“柔儿,我……我也是为了侯府……”
“为了侯府?”沈柔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癫狂,“好一个为了侯府!”
她猛地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泪。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转身,朝着门外扬声道:“温大人,请进吧。”
话音未落,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一个穿着深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四名衙役。
“温大人?!”宋昭衡脸色骤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怎么会来……”
京兆府尹温浔向宋昭衡拱手:“侯爷,本官应侯夫人之邀,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太夫人大惊失色,人往后踉跄两步,要不是丫鬟扶着,差点摔倒。
沈柔向温浔行了一礼:“有劳温大人做个见证。方才太夫人亲口承认的罪行,大人可听清了?”
温浔点头:“一字不落。”
“好。”沈柔转向太夫人,“那便请温大人评评理。太夫人犯下三桩大罪:其一,与管家私通,败坏门风,其二,调换我亲生骨肉,溺杀我刚出生的女儿,其三,在府中行巫蛊之术,诅咒我女卿棠。这三宗罪,该怎么判?”
太夫人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方才那些都是气话,当不得真!”
“气话?”沈柔冷笑,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从太夫人房里搜出来的日记,清清楚楚记着十六年来每一桩事。温大人请过目。”
温浔接过册子,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沉。
宋昭衡急忙上前:“温大人,这都是家事,何必惊动官府?母亲年纪大了,时常糊涂,方才说的都是气话。至于卿棠,她当然是我和柔儿的亲生女儿,这点毋庸置疑。”
他转向沈柔,语气软下来:“柔儿,母亲就算有错,也是一家人。何必闹到官府,让侯府颜面扫地?”
沈柔看都没看他,只对温浔道:“大人,太夫人方才亲口承认调换了孩子,溺死了我的女儿。这些罪行,岂是一句气话就能搪塞的?”
太夫人突然笑起来,指着宋卿棠:“温大人明鉴!这宋卿棠就是沈柔的亲女儿!我刚才都是胡说的!就是因为这孩子中了邪,我们请法师来驱邪,沈柔就小题大做,非要闹这一出!”
宋昭衡连忙附和:“正是!法师驱邪是常事,柔儿你为什么如此激动?”
沈柔静静听着他们狡辩。
“既然你们非要一口咬定卿棠是我亲生,”她缓缓道,“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
“我早就知道,卿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满堂死寂。
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宋卿棠都微微睁大了眼。
宋昭衡脸色煞白:“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沈柔从怀里又取出一封信,“这是当年为太夫人接生的稳婆临死前写的忏悔信,清清楚楚写明了太夫人如何与管家私通,如何调换婴儿,又如何溺死了我的女儿。”
她把信递给温浔:“温大人,这封信,加上太夫人的日记,足以定她的罪。而侯爷宋昭衡。”
她猛地转身,指向脸色惨白的宋昭衡:“他明知这一切,却隐瞒了十六年,是同谋!请温大人一并论罪!”
宋昭衡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柔:“柔儿,你……你要告我?”
“侯爷以为我在说笑?”沈柔目光如刀,“你们母子合谋,害我骨肉,骗我十六年,如今还要烧死我的棠儿。这仇我不报,枉为人母!”
温浔仔细看完信件和日记,沉声道:“证据确凿,本官必须依法办理。来人,将太夫人拿下!”
衙役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太夫人。
“不!你们不能抓我!”太夫人疯狂挣扎,“我是靖安侯府太夫人!我儿子是侯爷!”
她转向宋昭衡,嘶声道:“昭衡!快救救母亲!你不能让这女人毁了侯府!”
宋昭衡如梦初醒,急忙上前阻拦:“温大人!此事还有蹊跷!”
“侯爷,”温浔面色严肃,“人证物证俱在,太夫人也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蹊跷?”
宋昭衡一时语塞,转头看向沈柔:“柔儿,我知道你生气,可我们夫妻十六年,你就一点旧情不念?”
沈柔冷冷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旧情?”她轻声道,“你和太夫人合谋害我孩儿的时候,念过夫妻旧情吗?你眼睁睁看着太夫人要烧死卿棠的时候,念过父女旧情吗?”
宋昭衡急忙辩解:“我不知道母亲要烧死卿棠!我真不知情!”
“哦?”沈柔挑眉,“那调换孩子,溺杀婴儿的事,你总该知情吧?”
宋昭衡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柔不再看他,对温浔道:“温大人,请将嫌犯带走。”
衙役押着太夫人往外走,太夫人一边挣扎一边骂:“沈柔!你这个毒妇!你会遭报应的!昭衡!你就看着她这么对你母亲?!”
宋昭衡站在原地。
沈柔转过身,目光落在宋昭衡脸上。
“宋昭衡,棠儿回府这几个月,你都做了什么?”
“她进府那天,你连正眼都没给一个。她学规矩摔了跤,你骂她粗鄙。她生病发热,你拦着不让请大夫,说贱命一条不值得。这些,你还记得吗?”
宋昭衡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最可恨的是柴房那场火。”沈柔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陡然拔高,“你明知棠儿被关在里面,却拦着下人不让救!宋昭衡,那是你亲生女儿!”
“我、我那时真的不知道……”宋昭衡慌乱道。
“不知道?”沈柔冷笑,“你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根本不想知道?”
“实话告诉你,从我得知孩子被调换的那天起,我的心就死了。”
“这十六年,我日日看着你,看着你们母子,就像看一场荒唐的戏。”
宋昭衡踉跄后退:“你……你早就知道?”
沈柔没回答,只是淡淡道:“这些年,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呢?一次比一次过分。如今连亲生女儿的命都不顾了,我还能再给你机会吗?”
宋昭衡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陌生得可怕。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温顺贤惠的沈柔。
这是个眼里结了冰,心里淬了毒的女人。
“你想怎么样?”他哑声问。
沈柔走到主位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太夫人犯了国法,自有官府处置。至于你——”
她抬眼看宋昭衡:“从今日起,侯府中馈由我全权掌管。你名下的田庄铺子,我会一一清点。还有,你书房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最好自己处理干净。如果让我查到什么不该有的……”
她笑了笑,没说完。
宋昭衡浑身发冷:“你威胁我?”
“是忠告。”沈柔放下茶盏,“侯爷如果还想保全靖安侯府这块招牌,就安分些。否则,我不介意让全京城都知道,靖安侯是个怎样的人。”
她站起身,走到宋卿棠身边,握住女儿的手。
“棠儿,我们回去。”
宋卿棠抬头看她,轻轻点头:“是,母亲。”
母女二人相携离去,留下宋昭衡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
他看着她们的背影,忽然想起十六年前,沈柔刚嫁进来的时候。
那时她还会脸红,会对他笑,会提着灯笼在门口等他回家。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回到院中,沈柔屏退了下人。
屋里只剩下她和宋卿棠。
“吓到了吗?”沈柔轻声问,语气温柔,和刚才判若两人。
宋卿棠摇头:“没有。”
她顿了顿,看着沈柔:“母亲早就计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