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京都的夜空被一层浑浊的阴云笼罩，往日彻夜不息的霓虹大多黯淡，只有混沌之眼巡逻艇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惨白的巨剑，不时划破黑暗，带来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霍震山带领的潜入小队，加上山魈指派的两名绰号“地鼠”和“穿山甲”的、极其擅长地下作业的守夜人，已经悄然潜至皇陵保护区外围一处早已干涸的古代河道入口。这里杂草丛生，巨大的条石坍塌了一半，形成一个天然的隐蔽所。
所有人穿着深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装备经过严格检查，确保不会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或光晕。霍震山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血液奔流的声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大战前极致的兴奋与冷静混合的产物。
他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微型终端，上面代表着“佯动”倒计时的数字，正一秒秒归零。
“五……四……三……”
当数字跳到“一”的瞬间——
异变陡生！
并非爆炸或枪声，而是一种更诡异、更弥漫的变化。
首先是在相隔数条街区外的平民区上空，毫无征兆地飘起了无数细碎的、闪着幽光的纸屑。那些纸屑在空中扭曲、聚合，时而化作模糊的鬼脸，时而发出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如同百鬼夜行。正是剪纸李婆婆的手笔——“百鬼窥运”！
几乎是同时，城市另外几个方向，几乎同时响起了苍凉嘶哑的皮影戏唱腔，唱的不是才子佳人，而是《钟馗嫁妹》、《哪吒闹海》这类驱邪镇魔的古戏。奇异的音波混合着皮影艺人残存的匠气，形成一股无形的干扰力场，让附近几条街道的路灯疯狂闪烁，一些低阶混沌信徒佩戴的污染监测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更有一处偏僻巷口，一张被遗弃的残破门神年画，骤然爆发出短暂的、灼目的金光，虽然一闪即逝，却让刚好路过的一辆能量探测车内部元件冒起了青烟，当场趴窝。
多点开花，虽不致命，却如同在平静（实则紧绷）的水面投下了数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皇陵保护区外围的巡逻队频率明显加快，通讯频道里传来嘈杂的呼喝和调度声，数支预备队被调往出现骚动的方向。核心区域的探照灯光束也变得杂乱起来，显然内部的指挥系统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就是现在！”霍震山低吼一声，如同出击的猎豹，第一个钻入了那黑黢黢的河道入口。小队成员紧随其后，两名“地鼠”专家一马当先，凭借对土壤和岩石的敏锐感知，在复杂的地下环境中快速辨明方向。
河道下方远比想象的宽阔，但积满了淤泥和腐烂的植被，空气浑浊不堪，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霉味。众人打开头盔上的微光照明，只能照亮脚下有限的范围。
依靠着山魈提供的残缺图纸和“地鼠”的经验，他们在地下蜿蜒前行，避开了一些明显的塌陷区和加固的现代结构。途中果然遇到了几处岔路口，都是图纸上没有标记的。
“走左边，”霍震山凭借直觉下令，他体内那新生的、更加内敛的力量对地脉流动有着微弱的感应，“这边……灵能更‘浊’，可能靠近他们的仪式区。”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越往左走，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混合着血腥与混沌气息的灵能愈发浓郁。墙壁上也渐渐出现了一些人工开凿和加固的痕迹，甚至还发现了一些丢弃的能量导管包装。
“有动静！”负责断后的小林突然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瞬间熄灯，紧贴墙壁，屏住呼吸。
上方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和对话：
“……外面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不知道，好像有几个街区闹‘鬼’了，还有皮影戏班子发疯……上面抽调了人手过去。”
“妈的，肯定是那些躲在下水道里的非遗老鼠搞的鬼！等祭祀完成，非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剥皮抽筋！”
“少废话，看好这几个出口，祭祀快开始了，不能出任何岔子……”
声音逐渐远去。
霍震山眼中寒光一闪。果然，佯动起到了效果，分散了敌人的兵力，也证实了他们找对了方向。
继续前行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洞窟，似乎是天然形成，后被人工扩大。洞窟顶部有裂缝，隐约透下些许微光，可以看到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地裂。
“就是这里！”霍震山低声道，“年画张说的竖井！”
他拿出一个特制的、如同萤火虫大小的信号器，按照约定方式启动。信号器发出极其微弱的、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
众人紧张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一点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金色光点，竟然真的从洞窟顶部的裂缝中缓缓飘落而下！那光点在空中摇曳着，化作一只巴掌大小、栩栩如生的纸质鸢鸟，通体散发着温暖纯净的光芒，与周围污浊的混沌灵能格格不入。
正是年画张的“引路纸鸢”！
纸鸢在空中盘旋一圈，似乎确认了方位，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地裂深处，一个相对狭窄的侧向洞穴飞去！
“跟上！”霍震山毫不犹豫，带头跟上。纸鸢散发的微光不仅指引了方向，那纯净的年画灵光似乎还对周围的混沌气息有一定的排斥作用，让他们潜行的阻力小了不少。
在地底迷宫般的通道中又穿行了约莫半小时，依靠纸鸢指引，他们成功避开了好几处隐藏的能量陷阱和巡逻哨位。
终于，在穿过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后，前方的景象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空间中央是一个用暗红色矿石垒砌的、如同祭坛般的结构，坛身上雕刻着扭曲的、亵渎的符文，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和令人作呕的混沌波动。祭坛周围，连接着无数粗大的能量导管，如同血管般搏动着，将一股股污秽的能量输送到上方。
而更让人揪心的是，在祭坛下方的阴影里，或坐或卧着密密麻麻的人影！粗略看去，至少有上百人，大多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绝望，其中不乏白发苍苍的老匠人，还有更多是面色惊恐、瑟瑟发抖的孩童！他们被无形的能量力场束缚着，如同待宰的羔羊。
几名身着黑袍的混沌之眼祭司，正手持骨杖，在祭坛周围踱步，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为最后的仪式做准备。
霍震山的心脏猛地收缩。
找到了！但是，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敌人数量不少，而且人质被集中看守，强行营救的难度极大。
他迅速打出手势，小队成员立刻分散隐蔽，利用岩石阴影藏匿身形。他需要更仔细地观察，找到防御的薄弱点，以及……那所谓的“门”，究竟在何处？
就在他全神贯注观察敌情时，祭坛上一个主祭模样的黑袍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毒蛇般，扫视过霍震山他们藏身的区域！
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瞬间锁定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