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阿扎尔就被俩亲兵一左一右架着往帅帐走。
他那粗麻布靴子早被沙子磨得快透光，踩在滚烫的沙地上，硌得脚底板又疼又麻。
心里头跟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似的，“砰砰”直跳——昨儿借沙暴装星象学者那事儿，保不齐今儿就要露馅。
走三步就得被亲兵推一把，阿扎尔故意放慢脚步，眼睛却飞快扫着周围的帐篷。
有的帐篷门帘没拉严，能瞅见里头士兵抱着生锈的剑鞘打盹，嘴角还挂着哈喇子。
还有人蹲在帐篷外头啃硬邦邦的饼子，看见他这“东方来的怪人”，眼神里全是警惕，跟看贼似的。
好不容易挪到帅帐门口，亲兵“哗啦”一下掀开帐帘，一股热气裹着烤羊肉和皮革的混味儿扑面而来。
阿扎尔赶紧眯了眯眼，适应了帐内的光，才敢往里走。
地上铺着波斯地毯，红的蓝的花纹织得密密麻麻，踩上去软乎乎的，跟外头那硌脚的破沙子地比，简直是俩世界。
帐子正中间的木桌上，还摆着半截啃剩的烤羊肉，油乎乎的骨头扔在一边，几只苍蝇围着转圈圈。
理查一世斜倚在软垫上，那软垫看着就软和，绣着金线花纹，估计是从哪个富商家抢来的。
他左手一直按在腰上那把匕首上，显然没怎么放松警惕。
阿扎尔眼尖，扫了一眼就瞅见匕首柄上的门道——那象牙柄顶端，嵌着几粒银灰色的碎屑，闪着微弱的冷光。
这不就是星砂仿制品嘛！跟自个儿暗袋里那瓶真星砂的纹路一模一样，就是光弱得很，跟快没电的油灯似的，看着渗得慌。
阿扎尔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心里头却翻江倒海——理查一世怎么会有这东西？难道跟圣殿骑士团有关？
“东方人，抬头。”理查一世的声音响起来，跟闷雷似的，还带着一股子不列颠口音，听着就硬邦邦的。
阿扎尔不敢怠慢，慢慢抬起头，正好对上理查一世的眼神。
那眼神跟鹰隼盯兔子似的，又冷又利，仿佛能把人的心肝都看穿，阿扎尔下意识攥紧了藏在暗袋里的星砂瓶。
“你说三日后有雨？”理查一世往前挪了挪，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满是怀疑，“这鬼地方半年都不下一滴雨，你要是敢骗我——”
他顿了顿，指了指帐外，声音更沉了：“我就把你绑在马鞍上，让你跟着军队跑遍这破地方，直到你渴死饿死！”
阿扎尔心里一紧，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却还是强装镇定，赶紧俯身行礼，腰弯得快贴到地面了。
“陛下息怒，小的不敢撒谎。”他边说边用眼角余光扫帐子，想找点儿能转移话题的东西。
这一扫，还真有发现——帐子左边的木架上，卷着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边缘都快磨破了。
地图没卷严实，露出来一小块，上面画着螺旋状的符号，阿扎尔一看就认出来了——这是星轨啊！
跟自个儿星砂瓶内壁的星象纹路几乎没差，就是线条糙得很，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后人照着样子瞎临摹的，连比例都没弄对。
他心里头飞快打了个转：不能提匕首，也不能提地图，不然准得露马脚，还是扯星象最安全。
于是阿扎尔直起腰，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声音也拔高了点儿：“昨儿夜里小的守在帐外看星星，瞅见‘火星犯垒壁阵’的天象，这可是刮风沙带雨的兆头，真不是我瞎编的！”
他边说边抬手比划，假装指天上的星星，其实是在掩饰心里的慌。
理查一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冷笑一声，那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没等阿扎尔反应过来，理查一世手一扬，“嗖”的一下，腰上那把匕首就飞了出去，“噗”地扎在阿扎尔脚边的地毯上。
刀尖还在沙地上颤悠，离阿扎尔的靴子尖就差一寸，吓得他腿肚子都软了，差点当场栽倒。
“捡起来。”理查一世的声音冷得像冰，“说说这匕首上的‘石头’是啥玩意儿，说对了，我就信你刚才的话。”
阿扎尔咽了口唾沫，蹲下身，手指慢慢伸向匕首柄。
指尖刚碰到那几粒银灰色碎屑，暗袋里的星砂瓶轻轻震了一下，跟通了电似的，还带着点温热的感觉。
阿扎尔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是星砂在感应仿制品！再碰下去准得出事！
他赶紧把手缩回来，装作蹲在地上琢磨的样子，眼睛盯着匕首柄，脑子飞快想借口。
“陛下，这东西看着像沙漠里少见的‘星陨砂’啊。”阿扎尔故意拖长了语调，装作不确定的样子，“小的以前听贝都因商人说过，这玩意儿能安神，就是不知道陛下从哪儿弄来的这么稀罕的东西？”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说了名字，又没露自己认识真星砂的底，还顺便把话题引到理查一世身上。
理查一世本来还皱着眉，听见“星陨砂”三个字，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惊讶，跟没想到阿扎尔真认识似的。
他盯着阿扎尔看了几秒，突然朝帐外喊了一声：“都出去！没我命令不准进来！”
帐外的亲兵赶紧应了声“是”，脚步声渐渐远了，帐子里就剩阿扎尔和理查一世俩人，气氛一下子变得更紧张了。
理查一世往前挪了挪，语气比刚才缓和了点，却还是带着警惕：“你倒还真识货，没白费我让你进来。”
他顿了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吧，别一直站着，看着累。”
阿扎尔没敢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谢陛下，小的站着就好。”
理查一世也没勉强，又开口道：“不过你想留在我帐下当星象师，光认识这东西还不够，还得过另一关。”
阿扎尔心里头又是一咯噔，琢磨着这关怕是没那么好过——毕竟自个儿揣着真星砂瓶，万一理查一世要他露真本事，或者再拿星砂相关的东西试探，准得露马脚。
到时候别说留在帐下，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
他偷偷摸了摸暗袋里的星砂瓶，瓶子还是温的，没再震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敢放松——谁知道下一秒理查一世会出什么招呢？
理查一世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却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羊皮地图，慢慢展开，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扎尔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眼睛盯着理查一世的动作，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知道，真正的试探，恐怕才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