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铜低语与叛徒之影
白二爷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透着股螃蟹壳似的冷青色。他身上又有硝烟味，又有血腥味，还混着股从地底下翻出来的土腥气，闻着就不舒服。黑色大衣的下摆沾了泥，还有几块不显眼的深色污渍，但他走路还是稳稳的，只有那双像看了千年的眼睛里，积着化不开的冷意和累劲儿。
镇西污水巷那间废弃土房，还真就是个伪装得挺好的窝点。机关、毒气，还有两个不怕死的九菊派小术士硬扛，全被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他带回来几株装在特殊玉盒里的暗红色藤蔓根，还在轻轻动，另外还有一小罐提炼好的毒液，发着让人不安的蓝光。
更重要的是，他带回了一卷藏在暗格最里面的绢书，上面写的全是密码，字扭得像蛇，还夹着不少奇怪的符咒。但那几张核心的图，白二爷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乌蒙山的龙脉走向图，好几个节点被红笔圈得死死的，白旗镇就在里面！
徐子东被赶紧灌了用那怪藤蔓根熬的药，吐得死去活来、挣扎半天后，他胳膊上那吓人的靛蓝色终于慢慢退下去了。人虽然还昏着、没力气，但脉搏稳多了，总算保住了命。
白辰胳膊上的毒也解了，可精神耗得太厉害，身上还有伤，脸色依旧惨白。他没说话，帮二爷收拾完，就把缴获的绢书铺在桌上，眼神平静地看着老人。
小院里，油灯的光还在跟亮起来的晨光较劲，气氛僵得像结了冰。
“二爷，”白辰嗓子有点哑，“他们不是普通的土匪吧？而且他们要干的，也不只是杀人抢东西。”
白二爷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绢书，又慢慢移到屋里那个锁着的樟木箱——里面放着那半块虎符和现在已经裂得不成样的兽首玉牌。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掂量这千年的分量，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却沉得让人喘不上气。
“白辰，子东，”他看了看这两个年轻人，“有些事，该跟你们说了。这不是普通的江湖恩怨，是关系到咱们国家气运、文明能不能传下去的暗战。咱们脚底下的土地不是死的，它有‘脉搏’，也有‘脊梁’。”
他干瘦的手指指着绢书上弯弯曲曲、像条龙盘着的地脉线：“这就是‘龙脉’，是咱们中国气运的根基，也是文明能传下来的依靠。龙脉安稳，国家和老百姓才能安稳；龙脉要是被破坏了，就会地震山摇，国家运气也会变差。”
“当年秦始皇统一全国，统一文字和车轮间距，也知道要让国家长久，根基必须稳。所以他找了全国的方士，测出全国的龙脉，设了个‘御兵卫’，秘密守护龙脉的关键节点。”他的声音带着点老底子的回响，“秦朝虽然两代就亡了，但御兵卫守护文明根基的使命，被历代觉醒了血脉异能的后人偷偷传了下来，一直到现在。说不定咱们中华文明能成为唯一没断过的古老文明，这也是原因之一。”
白辰和刚醒过来、还虚得不行的徐子东屏住呼吸听着，这些秘密像块大石头，砸得他俩心里翻江倒海。
“御兵卫的后人里，偶尔会有人觉醒异能。到咱们这一代，据我所知，明确觉醒、血脉也纯的，一共有十八个。”白二爷的目光像有分量似的，落在他俩身上，“你们俩，都是其中之一。”
“白辰，你有‘百兽之心’的能力，能跟鸟兽虫鱼沟通，心里想着啥，这些生灵就能当你的眼睛、耳朵和帮手。你在这十八个人里排第六，叫‘万兽白虎’。”
“徐子东，你的异能是‘水生亲和’，到了江河湖海里跟回家一样，能憋气潜水，普通人根本比不了，还能感知甚至引导水流。你排第十一，叫‘闭气玄武’。”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黑沉沉的乌蒙山：“之前为了保护玉牌、最后宁可玉碎也不投降的王言，虽然不是打架的料，但他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守护信物的‘守陵人’。那尊秦鼎、那半块虎符、这裂开的玉牌，都是守护龙脉节点的信物和镇物。九菊派这次潜进来，目的不只是搞破坏，是要找到龙脉节点、把它们毁掉，从根上断了咱们国家的气运！”
屋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只有油灯烧得“噼啪”响，还有徐子东粗重的呼吸声。
“但最大的威胁，不是外面的敌人……”白二爷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冷，还带着点藏不住的惋惜，“是内部的叛徒。”
他眼前好像又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一个个子不高、总有点驼背的男人，眼神尖得像鹰。
“张华峰。”白二爷慢慢说出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他是这代御兵卫后人里，最早觉醒异能、能力也最强的，本来是十八个人里的老大，第一罗汉。”
“他的异能是‘幻境迷局’，精神力特别强，能编出跟真的一样的幻境，不知不觉就能操控别人的想法。我以前找到过他，跟他说了使命，他当时也有报国的心，愿意跟我一起守护这片山河。”
白二爷的声音沉了下去，满是遗憾和冰冷：“可谁能想到，他有个独生子，挺聪明的孩子，几年前在省城卷进一场街头打架，被人用棍子误伤了……最后没救过来。从那以后，张华峰就像变了个人。他说：‘我愿意守护这山河，可这山河啥时候对我儿子好过？’心里的信仰全塌了，满是怨恨。”
“他觉得是这乱世、是老百姓的冷漠害死了儿子。守护的念头，变成了极致的恨。他叛了，带着他知道的一部分御兵卫秘密，投靠了日本的九菊派。因为他的异能怪得很，又因为丧子之痛，背越来越驼，所以在邪道上得了个外号——驼背天魔。”
“他投靠敌人后，凭着超强的精神感应能力，居然能隐约察觉到其他御兵卫异能者身上散出来的微弱‘气息’。这次白旗镇出事，郭家、王家被祸害，恐怕都是他指的路！那尊秦鼎不只是镇物，上面刻的古老符文，要是结合九菊派的邪术，说不定能进一步放大他的感应能力，帮他更准地找到其他罗汉的位置！”
白二爷又看向那卷缴获的绢书，上面用红笔圈出的节点，现在看过去，好像都成了张华峰和九菊派下一个要下手的目标。
“他们的目的很清楚：在全面战争打起来之前，先靠着叛徒张华峰的能力和秦鼎的指引，找到并除掉所有御兵卫的十八个罗汉，把守护龙脉的核心力量全拔掉！到时候，龙脉节点就跟没设防一样，他们就能随便破坏了！”
这话像炸雷一样，在死寂的屋里响起来。
徐子东又虚弱又震惊，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白辰则猛地攥紧了拳头，左臂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但远比不上心里升起来的寒意。叛徒！还是知道内情、能力最强的老大！这无疑把他们推到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那我们……该怎么办？”白辰的声音有点发紧。
“不能再等着挨打了。”白二爷说得斩钉截铁，眼里重新燃起平静却坚定的光，“我必须守在这，白旗镇底下也是龙脉的一个重要气眼，绝对不能出事。找其他罗汉、把他们聚起来的任务，必须交给你们。”
他的目光落在白辰身上：“白辰，你是第六罗汉，得担起这个责任。子东伤好点后，就当你的帮手。你们得尽快出发，根据以前零散的记载和我知道的一些模糊线索，赶在张华峰和九菊派前面，找到散在各地的罗汉。跟他们说清楚真相，把力量聚起来，一起对抗外面的敌人和叛徒！”
白辰深吸一口气，感觉有股从来没有过的重担压在了肩上。现在要做的，不只是保护一个镇子的安宁，而是关乎整个文明根基存亡的战斗。他看看徐子东——虽然虚弱，但眼神越来越坚定，又看看眼神深不见底的二爷，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找到他们。”少年的承诺很简单，却重得像山。
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黑暗，透过窗户照进来，照亮了桌上那卷画着龙脉的绢书、那枚裂开的玉牌，也照亮了三个人凝重却坚定的脸。
窗外的乌蒙山静静地绵延着，远处的赤水河奔腾不息。
寻找御兵卫十八罗汉的漫长征途，就从这个冷得刺骨的黎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