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芽回乡待产的消息，志伟早在几个月前就通过电话告知了父母。这个意外降临的孩子，虽不在老两口的近期计划里，却也算不上真正的“意外”。两个刚二十出头、正是情热似火的年轻人凑在一起，行事难免少了些分寸，怀孕似乎是早晚会发生的事。
电话那头，志伟妈妈胡小妹听完儿子的话，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丝毫诧异。挂了电话，她立马转身对着灶台边收拾碗筷的丈夫刘海嚷嚷：“老刘，别磨蹭了，吃完赶紧去镇上家具店看看，美芽回来待产，得把新房的家具备齐了。”
“知道了，这就吃。”刘海扒拉着碗里的糙米饭，三两口就见了底，放下碗筷时还不忘念叨，“希望这丫头肚子里是个带把的，咱老刘家总不能一直没有男娃传宗接代。”
胡小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无奈：“谁不盼着呢？老大媳妇生了个丫头，如今三岁了，说啥也不肯再生，咱家续香火的指望，可不就全落在志伟和新媳妇身上了。”她擦完四方桌，又冲丈夫挥挥手，“别瞎想了，先把正事办了。赶紧去家具店催催，至少先把新床运回来，不然美芽生了连个舒坦的地方都没有。”
“催催催，就你急。”刘海嘴里嘟囔着，却还是麻利地拎起墙角的草帽，推着院里那辆叮当作响的旧三轮车出了门。可刚走两步，他又折了回来，对着胡小妹抱怨：“这新媳妇也真是，回了乡直奔娘家，连个电话都不打过来知会一声。要不是志伟说，咱们还蒙在鼓里呢！彩礼都给了，名分上就是咱刘家人了，哪有这么不懂规矩的？”
“行了，少说两句。”胡小妹皱着眉打断他，“美芽总共才来咱家两三次，跟咱们还生分着呢。志伟又没跟着回来，她一个姑娘家怀着孕，单独面对咱们老两口，能自在吗？”
刘海撇撇嘴，没再反驳，骑着三轮车慢悠悠往镇上赶。家具店离村子不过两三公里路，二十分钟就到了。他把车停在店门口，推开玻璃门就冲里喊：“王老板，我订的家具好了没？都俩月了，再拖下去人都要生了！”
“哟，老刘来了！”店老板王强从一堆木料后探出头，脸上堆着熟稔的笑。他在镇上开家具店快二十年了，周边村子谁家娶媳妇、嫁闺女，几乎都来他这置办家具，生意做得红火。
“好了好了，都在里屋摆着呢。”王强领着刘海往店后院走，指着一排崭新的衣柜、书桌和床架说，“就是这油漆颜色，你确定好没？之前你没说死，我就先按常用的米白色刷了个样品。”
刘海盯着家具上的颜色，突然一拍大腿：“哎哟，这事儿我给忘了！当时光顾着挑样式，没问孩子们喜欢啥颜色。”见家具做工扎实，他脸上的不耐烦消散了大半，语气也缓和了些。
“那可得问清楚。”王强递过来一把板凳，“现在年轻人眼光跟咱们不一样，咱觉得好看的，他们未必喜欢。要是颜色不合心意，后续改起来麻烦得很。”
刘海点点头，掏出兜里那部磨得发亮的老年机，按了家里的号码。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胡小妹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出来：“咋又打电话？家具没好？”
“好了好了，就是颜色的事。”刘海对着手机拔高了音量，“王老板问咱要啥颜色，我寻思着得问问新媳妇的意思，毕竟是她住。”
“瞧我这记性，把这茬给忘了！”胡小妹在那头急的不行，“我这就给美芽打电话问问，问好了给你回过去。”话音刚落，电话就被匆匆挂断，只留下听筒里的忙音。
刘海挂了电话，对着王强苦笑：“没办法，家里老婆子说了算。我在这等她消息，你先忙你的。”王强笑着应下，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留下刘海坐在板凳上，心里又琢磨起美芽肚子里孩子的性别，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