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鬼金羊星宿神力,一举荡平幽冥殿追兵,并隔空毁去那如跗骨之蛆的“幽冥魂灯”后,临清终于得以在鄱阳大泽畔,获得了一段难得的安宁时光。
他并未急于离开。
幽冥殿虽暂时解决了追踪问题,但难保不会有其他手段。
此地因泽虞异兽的短暂停留,气机紊乱,加上他之前布设的符阵残留,反而成了一处绝佳的隐匿之所。
他需要时间巩固此番激战所得,并仔细规划下一步行动。
调息数日,待法力心神尽复,甚至因请神一役而对正一符法有了更深领悟后,临清才慎重地取出了玄诚子道长赠予的第二封亲笔信。
信封上以朱砂写着“水月庵静心大师亲启”。
“水月庵……静心大师……”
临清沉吟。
玄诚子道长曾言,若遇疑难,可持此信往鄱阳大泽水月庵,寻静心大师请教。
这位静心大师,乃是佛门中人,却与玄诚子、云鹤真人等道门高士相交莫逆,定是位心胸开阔、见识广博的有德之士。
如今,他道途受阻的困境仍未解决,对时空至宝与青铜碎片的疑惑更深,前往龙虎山拜见张天师之前,若能得此等高人指点,或许能少走许多弯路。
下定决心,临清收拾行装,再次服下敛息丹,悄然离开暂居的崖洞,依照玄诚子信中所附的简易舆图,向着大泽深处一座名为“明月屿”的岛屿行去。
鄱阳大泽水域广阔,烟波浩渺。
临清施展轻身术,踏波而行,避开了一些水族精怪盘踞的区域,耗费半日功夫,方才抵达明月屿。
此岛不大,却清幽雅致,遍植翠竹,岛心有一汪清潭,潭边一座小小的庵堂临水而建,白墙青瓦,朴素无华,匾额上书“水月庵”三字,笔迹清秀,隐隐有禅意流淌。
庵堂周围并无强大禁制,只有一股平和宁静的气息弥漫,让人心生安详。
临清整理了一下衣冠,缓步上前,轻叩庵门。
不多时,庵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眉目慈和、年约四旬的比丘尼出现在门前,她气息内敛,目光清澈,修为竟已至炼气化神中期。
“阿弥陀佛,施主何事到访?”
比丘尼合十问道。
临清躬身行礼,取出玄诚子的信函,恭敬递上:“贫道清尘子,受伏牛观玄诚子道长指点,特来拜会静心大师,请教佛法道途。”
比丘尼接过信函,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温和笑容。
“原来是玄诚子道友引荐的清尘子道长。师尊正在禅堂静修,请随我来。”
临清道谢,跟随比丘尼步入庵中。
庵内陈设简朴,一尘不染,唯有淡淡的檀香与书香萦绕。
穿过前院,来到后院一间静谧的禅堂外。
比丘尼示意临清稍候,自己先行入内通报。
片刻后,她出来道:“师尊有请。”
临清深吸一口气,步入禅堂。堂内光线柔和,一位身着月白僧衣、鬓发如雪、面容却红润如婴儿的老尼,正盘坐于蒲团之上,手持一串古朴的念珠,目光平和地看向他。
正是静心大师。
她的气息如同深潭古井,波澜不惊,却又深不可测,给临清的感觉,竟似比云鹤真人还要高深几分!
“晚辈清尘子,拜见静心大师。”
临清不敢怠慢,躬身行礼。
“道友不必多礼。”
静心大师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面,“玄诚子道友的信,老尼已看过。道友能得他引荐,必是有道之士。请坐。”
临清在对面蒲团坐下,心中稍定。
静心大师并未因他非人身份而有丝毫异样,这份涵养,令人敬佩。
“听闻道友于道途之上,有些许困惑?”
静心大师开门见山。
临清斟酌言辞,将自己修行中遇到的困境,稍作修饰后道出。
“不敢瞒大师,晚辈修行至今,于‘炼精化气’一境已臻圆满,然每每尝试‘炼气化神’,总感滞涩难通,仿佛肉身炉鼎与所修功法之间,存有隔阂,难以圆满交融。不知大师何以教我?”
他隐去了自身根脚和时空至宝之谜,只提功法与肉身的契合问题。
静心大师静静聆听,目光清澈,仿佛能洞彻人心。
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方缓缓道:“道友所言之困,老尼略有耳闻。非人族类,修习人族玄门正宗道法,确易遇此瓶颈。盖因人族道法,多依人身经络、魂魄特性而创,与异类之躯,本源有异。”
临清心中一动,果然如此!
“然,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静心大师话锋一转,“肉身虽异,然灵性本同。道友所感之隔阂,非不可逾越之天堑,乃未得调和之法耳。”
“请大师指点迷津!”
临清恳切道。
静心大师微微颔首:“调和之法,无非内外二字。于内,需明心见性,深观自身本源,知其所长,明其所短。道友之躯,必有异于人族之天赋,或敏锐,或强韧,此乃天成之资,当善加利用,而非视作阻碍。修行之时,可尝试引功法契合己身特性,而非强行扭转己身去迎合功法。譬如水流,遇石则绕,遇壑则填,顺势而为,方得自在。”
临清若有所思。静心大师此言,与云鹤真人“守一应变”之论颇有相通之处,却更侧重于向内探求,认识自我。
“于外,”静心大师继续道,“可借他山之石。丹道、符箓、阵法,乃至佛门禅定、妖族淬体之法,皆可触类旁通,汲取其中调和阴阳、淬炼身心之精义,融于自身道途。譬如道友擅长符箓,便可深研符中蕴含的天地至理,以符道沟通天地,反哺己身。”
临清听得茅塞顿开!
他一直纠结于功法本身,却未曾想过从其他途径寻找辅助调和之法!
丹道可调药力淬体,符箓可引天地之气,阵法可改周身环境……
这些都是可以尝试的方向!
“此外,”静心大师目光深邃地看了临清一眼,似有所指,“道友身负机缘,似有异宝护身。然宝物虽佳,亦需明其性,知其用,方能如臂使指,而非反受其累。切记,外力终是辅助,道基还在自身。”
临清心中凛然,知道静心大师修为高深,或许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便点破。这番告诫,可谓金玉良言。
“多谢大师教诲!晚辈如拨云见日,受益良多!”临清由衷感谢。
静心大师含笑点头:“道友悟性非凡,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龙虎山乃道门祖庭,张天师更是当世高人,道友前往拜谒,必有所获。”
临清再次拜谢。
两人又交谈片刻,静心大师于佛理禅机、修行见闻上随口点拨,皆让临清有耳目一新之感。
这位大师,果然学识渊博,心胸开阔。
辞别静心大师,离开水月庵,临清心中豁然开朗。
静心大师的一番话,为他指明了方向,不再局限于功法的桎梏,而是要从自身本源和多方借鉴中寻找突破之路。
他回到之前的隐匿洞府,开始结合静心大师的指点,重新审视自身。作为羚羊,天生敏锐,善于奔袭,对草木灵气感知强烈……这些,或许都可以成为他修行的助力,而非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