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破天荒地，顾安东没起来锻炼。昨日往返柳岔村的奔波与整理行李至深夜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住了他的四肢。
他几乎是挣扎着起床，洗漱时，冰冷的水拍在脸上，才驱散了几分昏沉。
在食堂匆匆吃了早饭，玉米面糊糊和杂面馒头下肚，提供了一些真实的热量，让他感觉踏实了些。随后他便去了办公室，自己是第一个早到的。
空旷的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昨夜清冷的气息。他放下东西，先是拿起门后的扫帚，仔细地扫了地，又用湿抹布将几张办公桌都擦拭了一遍。
做完这些，他提起两个竹壳暖壶，去锅炉房打满了热水。热水汩汩灌入壶中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回到办公室，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面前摊开的是几份关于各公社山货土产摸底情况的汇总表格和往年的购销记录。纸张有些发黄，数字密密麻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精神集中到那些干核桃、黑木耳、药材的产量和收购价目上。
办公室里渐渐开始来人。先是妇女主任马大姐，看到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小顾，来得真早啊！这办公室让你收拾得真利索。”
接着是老许，端着个大茶缸子，看见顾安东已经打好了热水，乐呵呵地过来给自己的缸子续上：“辛苦小顾了，这热水来得及时。”
不一会，其他干事也都到齐了。
杨主任准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和茶杯。他看到整洁的办公室和已经满着的暖壶，目光在顾安东身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茶杯放下。
“都到齐了？咱们抓紧时间说一下。”
杨主任清了清嗓子，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今年的山货土产购销工作马上要启动了，咱们小组的任务就是提前协调好，确保渠道畅通，别让老乡们的山货烂在家里，也别让采购站那边出岔子。”
他翻开笔记本，具体布置起来：“老许，你负责跟进供销社那边的收购标准和价格核定，及时沟通。马大姐，各大队妇女主任那边你熟悉，发动和组织工作要多倚重你。小顾，”
杨主任看向他，“你对下面几个产干货的主要村子情况熟，先跟着老许，把青山公社的预估产量和往年的交售情况再核实一遍，特别是柳岔村那边，他们村的木耳和蕨菜质量好，但去年运输上耽误了，今年要特别留意，提前摸清楚情况。”
“好的，主任。”顾安东应道。听到柳岔村的名字，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方舟宗，你负责红星公社；常杰你负责胜利公社，孔伟你负责清水公社。至于其他公社看看他们上交的材料里的物资情况，先开展这些。
小会结束，众人各自回到座位忙碌起来。顾安东拿起笔，想在表格上标注重点，却发现手指关节有些隐隐作痛，是昨天过度用力蹬车和搬运行李的后遗症。
他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手指，才重新握紧笔，将“柳岔村”和“干货运输”几个字在旁边空白的纸上轻轻圈了一下。
阳光慢慢移到了他的桌角，将那个印着“先进生产工作者”的旧搪瓷缸子照得发亮。缸子里，是他早上打回来的热水，热气早已散尽，水面上静悄悄的，映出一小片窗户的影子。
办公室里，算盘珠子的噼啪声、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以及老许和马大姐压低嗓音的讨论声，交织成一片忙碌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