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的总攻信号尚未响起,红荆岭的兵械坊已如白昼般沸腾。十多盏马灯悬挂在岩壁上,昏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密的铁屑,赵老栓光着膀子,正用通条反复擦拭掷炮的炮管,汗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聚成水珠,砸在滚烫的铁板上发出 “滋啦” 的轻响。
“赵师傅,这门炮的膛线没问题吧?等会儿要轰仓库的重机枪巢,可不能掉链子!” 三中队队长周明蹲在一旁,手里攥着半块干粮,眼神死死盯着炮管内壁。他的中队负责牵制指挥部,掷炮的精准度直接关系到能否成功吸引敌军火力。
赵老栓没抬头,通条在炮管里来回抽拉,带出几道黑色的油污:“放心,俺用细砂纸磨了三遍,膛线比姑娘的绣线还齐整。刚才试射时,八百米外的树干都打穿了,保准一炮击碎那破机枪巢!” 他抽出通条,对着灯光照了照,通条顶端的白布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铁屑残留,“你再看这炮闩,俺换了新的弹簧,击发比以前快三成,绝对耽误不了事。”
周明这才松了口气,把干粮塞进嘴里,帮着把炮弹搬到炮架旁。每枚炮弹上都用红漆画着标记,那是赵老栓的 “合格印”—— 只有经过他亲手检验的弹药,才敢送上战场。
兵械坊的另一侧,杨岩芯正拿着一把铳枪,反复拉动枪栓。这是龙炎一式的量产型,枪身刻着编号 “073”,是昨晚刚下线的新枪。他把枪口对准远处的木桩,扣动扳机,“咔嗒” 一声脆响,撞针精准击发。“弹仓弹簧力度不够,” 他眉头微蹙,把铳枪递给旁边的学徒,“换根粗点的兽筋,刚才那把 072 也是这问题,都得返工,不然实战中容易卡壳。”
学徒脸一红,连忙接过铳枪跑向工作台。杨岩芯的检查标准近乎苛刻:铳枪必须能连续击发十次不卡壳,膛线用铅条检测,偏差超过半毫米就报废;手榴弹的引信要精确到秒,延时太短容易炸到自己,太长又给敌人反应时间;就连陶罐雷的引线,都要用火烧测试燃烧速度,确保在预定时间爆炸。
“杨先生,掷炮的准星都校准好了!” 一名工匠举着刚打磨好的准星跑过来,准星是用黄铜打造的,打磨得锃亮,“按您说的加了刻度,能精确到十米内!”
杨岩芯接过准星,用卡尺量了量厚度:“不错,再把固定螺丝拧紧点,刚才那门炮的准星就松了,要是打歪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走到掷炮旁,亲自把准星固定在炮管上,又用望远镜瞄准远处的目标,微调了角度,“这样才行,打仗不是儿戏,一毫米的偏差,可能就要牺牲一个兄弟。”
不远处,苏妙音正带着几名队员检查防毒面甲。她把面甲扣在头上,用清水泼向面罩,水珠顺着橡胶边缘滑落,没有一丝渗漏。“密封性没问题,” 她摘下面甲,又检查滤毒罐里的活性炭,“活性炭要压实,不然毒烟还是能渗进来。李姐,你这面罩的系带松了,赶紧缝紧点,万一打仗时掉了,后果不堪设想。”
被点名的李姐连忙拿出针线,飞快地缝补系带。她是村里的绣娘,之前只会绣花,现在却能熟练地修补防毒面甲、缝制弹药袋,手指上还留着被针扎出的血泡。“放心吧苏姑娘,俺这手艺,保证比鞋底还结实!” 她咬断针线,用力拽了拽系带,确认牢固后才递给队员。
林羽这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一把长刀:“赵师傅,俺这刀的刀刃卷了!等会儿要带队突兵营,没好刀可不行!” 他昨晚演练时不小心砍在石头上,刀刃卷了个小缺口,急得满头大汗。
赵老栓放下手里的通条,接过长刀看了看:“小问题,俺给你重开刃。” 他把刀放在砂轮上,火星瞬间飞溅,刺耳的摩擦声在兵械坊回荡。“你这刀用的是熟铁,太脆,等打完这仗,俺给你打把合金钢的,砍铁都不卷刃!”
“那感情好!” 林羽咧嘴一笑,蹲在旁边看着砂轮转动,“俺刚才去看了地雷,都埋好了吧?那五辆铁壳车,可全靠它们了。”
“早埋好了,杨先生亲自试了两颗。” 赵老栓手上不停,“引信调的三秒延时,踩上去跑都跑不掉。还有破甲地雷,按杨先生说的,专门炸履带接缝,一炸一个准!”
杨岩芯这时刚好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枚手榴弹:“地雷都做了伪装,上面盖了草和碎石,蛮兵看不出来。不过你们冲锋时要记住路线,别踩了自己的地雷 —— 东边的地雷区画了白石灰线,西边是红布条,千万别搞混了。”
“记牢了!” 林羽拍着胸脯,“俺让弟兄们都在胳膊上系了红绳,看到标记就绕路。”
兵械坊外,几名队员正抬着弹药箱往各队的集结点送。每个箱子上都贴着标签,写着 “一中队:铳弹 200 发、手榴弹 30 颗”“奇袭队:炸药 10 包、微型地雷 5 颗”,分类明确,一目了然。负责分发的队员拿着账本,每发出去一箱就打个勾,确保物资准确无误。
“杨先生,这箱炸药的引线好像有点潮!” 一名队员突然喊道,举起一包炸药。包装炸药的油纸破了个小洞,里面的火药微微发黑。
杨岩芯立刻走过去,撕开油纸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火药:“受潮了,不能用。赵师傅,还有备用炸药吗?”
“有!俺这就去拿!” 赵老栓连忙钻进里间,抱出几包新炸药,“这些都是今天刚晒过的,绝对干燥。” 他把受潮的炸药扔进一旁的水桶,“这东西可不能含糊,万一炸不响,奇袭队就危险了。”
奇袭队队长李虎刚好来领装备,看到这一幕,心有余悸地说:“幸亏检查出来了,不然俺们摸进仓库,炸药不响,可就成了活靶子。” 他接过新炸药,仔细塞进背包,“杨先生,俺们的防毒面甲也再检查一遍呗?仓库里要是有毒气弹泄漏,可就麻烦了。”
“必须检查。” 苏妙音走过来,拿起李虎的防毒面甲,再次测试密封性,又换了个新的滤毒罐,“这个滤毒罐是早上刚装的活性炭,比之前的吸附效果好一倍,放心用。”
杨岩芯看着队员们陆续领走装备,心里的石头渐渐落地。从黄昏到深夜,兵械坊的灯就没灭过,赵老栓带着八名工匠检修了三十支铳枪、三门掷炮、五十颗手榴弹、二十颗地雷,更换了二十多个老化的弹簧、修复了五处炮管瑕疵、报废了三包受潮炸药。每一件装备都经过至少两次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杨先生,都检查完了!” 赵老栓抹了把脸上的灰,露出疲惫却坚定的笑容,“所有装备都能上战场,保证不耽误总攻!”
杨岩芯点点头,走到兵械坊门口,望着远处的黑石镇方向。夜色深沉,隐约能看到镇上的灯火,那是蛮兵还在熟睡,他们不会想到,红荆岭的每一件武器都已准备就绪,正等着给他们致命一击。
“赵师傅,辛苦了。” 杨岩芯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打完这仗,俺给你画张新的锻炉图纸,比现在的省力十倍,还能打造更结实的钢材。”
赵老栓眼睛一亮:“真的?那俺可得好好学学!以后俺们自己造大炮、造铁壳车,再也不怕蛮兵的装备了!”
这时,了望台传来信号,三发绿色信号弹划破夜空,那是总攻准备的信号。杨岩芯深吸一口气,对众人喊道:“装备都齐了,各队按计划行动!记住,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既要用好装备,也要注意安全!”
“是!” 队员们齐声应和,扛起铳枪、推起掷炮、背起炸药,朝着各自的集结点跑去。脚步声在夜色中响起,整齐而坚定,没有一丝杂乱。
杨岩芯最后检查了一遍兵械坊,确认没有遗漏的装备,才转身跟上队伍。月光洒在他身上,手里的铳枪泛着冷光,胸口的军工核心芯片微微发热,仿佛在呼应着即将到来的激战。他知道,这些用汗水和心血检修好的武器,将是今晚胜利的关键。而黑石镇的蛮兵,注定要在这些 “土造武器” 面前,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