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尚运气好，他站的位置靠后，只被气浪掀了个跟头，脑袋撞在墙垛上，嗡嗡作响。
他晃了晃脑袋，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冰冷。
方才还在一起饮酒说笑的副将，半边脸都烂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倒在血泊里抽搐。
城楼上下，一片鬼哭狼嚎。
这，这是什么妖法？
天罚吗？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夏侯尚拔出佩剑，声嘶力竭地吼道，“是妖术！不要怕！”
他的话音未落。
夜空中，那要命的尖啸声，又来了。
而且这一次，是二十个，三十个！
“快躲开！”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城头上的魏军彻底崩溃了。
他们丢下兵器，连滚带爬地冲下城楼，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他们宁可面对关羽的青龙刀，也不想再面对那从天而降的“天火”。
“轰！”“轰！”“轰！”
一团团光亮在城头上方接连爆开。
钢铁与秽物组成的死亡之雨，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城墙。
夏侯尚通体冰寒，他抓住一个逃跑的什长，一剑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后退者，死！”他厉声咆哮。
可没人听他的了。
更多的士兵从他身边涌过，把他撞倒在地。
恐惧，是会传染的。
尤其是在面对一种完全超出认知范围的打击时。
……
城外，汉军阵地。
关羽面沉如水，只是盯着那不断亮起火光的城头。
二百三十六枚霹雳弹，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被五具霹雳扯分批次，全部投射了出去。
城墙上的惨叫声，隔着三百步，依旧清晰可闻。
“停。”
关羽再次抬手。
投石的士卒停下了动作，大口喘着粗气。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许昌城头零星的火光和哀嚎。
“该送最后一份大礼了。”
数十名最精锐的校刀手，抬着那个水缸大小的特制陶罐，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冲向了城门。
城墙上已经没有像样的抵抗。
偶尔有几支箭矢射下来，也软绵无力地被盾牌弹开。
校刀手们在距离城门洞不足五步的地方，飞快地掘开一个浅坑，将那巨物安放进去。
长长的引线被拉了出来。
一名士兵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撤！”
所有人扭头就跑。
夏侯尚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到了城门下的火光，那根引线正冒着青烟，飞快地缩短。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炸。
“快！快去砍断那引线！”他嘶吼着。
可城楼上，哪里还有能听他命令的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火星，没入了陶罐的底部。
时间，在这一瞬，被放慢了。
夏侯尚只感觉脚下的城楼猛地一跳，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城门的方向传来。
他整个人被掀飞了起来。
紧接着，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才轰然炸开！
轰隆——！！！
厚重的包铁城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人之手狠狠砸中，无数木屑与铁皮向内炸裂。
门后的千斤闸，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被这股巨力硬生生从凹槽里震了出来，断成数截。
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许昌坚固的防线上。
烟尘弥漫。
“擂鼓！”
关羽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
“咚！咚！咚咚咚！”
压抑了许久的战鼓声，冲天而起。
“攻城！”
早已蓄势待发的汉军将士，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一队人马扛着云梯，冲向城墙，要彻底占领这段被火力清空的区域。
更多的人，则跟着那一道赤红色的身影，直冲向被炸开的城门缺口。
关羽一马当先，赤兔马快如流火。
他第一个冲进了许昌城。
城门附近，一片狼藉。
残存的魏军士兵被炸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奔涌而入的汉军洪流所淹没。
关羽没有停留，他催马沿着坡道，直冲城楼。
他要斩将夺旗。
城楼上，夏侯尚挣扎着站起，他口鼻全是血，耳朵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一片轰鸣。
他看到了那道赤红色的闪电，正沿着马道向他冲来。
是关羽！
他下意识地想举起手中的剑。
可那道青色的刀光，比他的念头更快。
一道冰冷的锋锐划过他的脖颈。
夏侯尚的身体还站在原地，脑袋却已经飞了出去。
关羽勒住赤兔马，看都没看那具无头的尸体。
他举起青龙偃月刀，刀锋上，一滴血珠滑落。
“杀进皇宫！”
“迎回天子！”
他的吼声，盖过了所有的喊杀与哀嚎。
........
许都，皇宫，寝宫之内。
汉献帝刘协被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床榻上活生生震了下来。
他趴在冰冷的地砖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地龙翻身了？
宫殿的梁柱簌簌地往下掉着灰，烛火摇曳，将人影照得如同鬼魅。
外面传来的喊杀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刘协的心，跟着那声音一起，提到了嗓子眼。
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傀儡，早已习惯了在曹操划定的方寸之地里，扮演一个活着的牌位。
关羽兵临城下的时候，他有过幻想。
可随着战事陷入僵持，那丝幻想也熄灭了。
他认命了。
没想到，今夜，这天，真的要变了。
寝宫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内侍总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陛下！反贼杀进城了！”
“快，快随老奴走，从秘道出宫，丞相在城外安排了接应！”
这名总管是曹操安插在他身边最久的人，平日里对他“恭敬有加”。
刘协看着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去哪里？”
总管一愣，急道：“自然是去安全的地方！陛下万金之躯，岂能落入反贼之手！”
“是去丞相那里，继续当个牌位吗？”
刘协的声音很轻，却让那总管浑身一颤。
“陛下说笑了，老奴是为陛下安危着想啊！”
总管一边说，一边上前，伸手就要去搀扶刘协。
刘协没有动。
他只是看着墙上挂着的那把天子剑，那是太祖高皇帝传下来的佩剑，更多的是一种象征。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握住了剑柄。
冰凉的触感，顺着手心，传遍全身。
“陛下，没时间了！”总管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不再伪装，“请陛下速速随我离开！”
刘协拔出了剑。
剑身在烛火下，映出一道寒光，也映出了他自己那张苍白而陌生的脸。
“朕，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