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号驶入本末海时,海面呈现出诡异的分割状。东侧的“本域”海水浑浊厚重,如同凝固的泥浆,水下的根系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缠成一片,却几乎看不到露出水面的枝叶;西侧的“末域”海水清澈浅淡,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绚丽的花瓣、翠绿的叶片,细看却发现它们都没有连着根茎,风一吹就四散飘零。
“星力显示,本域的能量全沉在海底,如同被深埋的种子,有生发之力却难见天日;末域的能量全浮在表面,如同离枝的花朵,虽娇艳却转瞬凋零。”清禾的星符在两域间沉浮,符纸一半被本域的沉浊之气浸得发暗,上面仿佛生了根须,一半被末域的轻飘之气托得发亮,边缘却在快速枯萎,“他们把‘本’与‘末’拆成了先后的两端,却忘了本是末的根基,末是本的延伸,就像树的根与叶,断了哪一头,整棵树都活不成。”
阿木等人登上本域的岛屿,只见岛上的生灵个个面色凝重,整日在地里刨土,据说在寻找“万物的根本”。农夫们不浇水、不施肥,只埋头翻地,说“只要找到最纯净的土壤本源,庄稼自然能长好”;工匠们不打铁、不制器,只研究矿石的成分,觉得“悟透了金属的本质,器物自会成形”。岛上的土地被翻得乱七八糟,却看不到一株像样的庄稼,工坊里堆满了矿石样本,却没有一件成品。
“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求‘本’。”本域的首领“守本伯”穿着沾满泥土的衣裳,手里捧着一块黑黢黢的石头,“这是大地的核心,有了它,什么都能生出来。你们看那些只知道浇水施肥的人,多肤浅,他们根本不懂,根不深,苗怎么能壮?”他说着,又蹲下身,用手指抠着地里的石子,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而末域的岛屿则完全相反。这里的生灵个个打扮光鲜,忙着修饰各种“末梢”——农夫们不耕地,只在刚冒出的芽尖上系彩带,说“芽尖漂亮,将来的果实自然漂亮”;工匠们不锻造铁器,只在做好的木勺柄上雕刻繁复的花纹,哪怕木勺本身歪歪扭扭,也毫不在意。岛上随处可见精心修饰的细节,却没人关心这些细节依附的根本是否牢固,房屋的屋顶雕满花纹,梁柱却早已朽坏。
“细节决定一切!”末域的首领“逐末侯”举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木剑,剑刃软得能弯成圈,“你们看这宝石多亮,谁还在乎剑能不能砍东西?根再深又怎样?开不出漂亮的花,还不是白费力气?”他身后的人都在忙着给花瓣涂色、给树叶抛光,没人理会远处摇摇欲坠的房梁。
火灵儿看着本域一株被翻得露出根系的果树,根须虽壮,枝叶却枯黄;又看末域一朵插在沙里的鲜花,花瓣虽艳,根却早已烂掉。焚天绫在她手中流转,火光时而沉入地底(本),催生出细根,时而升向空中(末),绽放出火苗:“就像烧火,柴薪是本,火焰是末,没柴薪的火是虚火,不燃烧的柴薪是死木。本与末,少了哪个都不成。”
没过多久,本末海迎来了一场“风雨劫”。本域的岛屿因土地被翻得松散,雨水一泡就成了泥浆,那些被翻出的“根本”石头滚得满地都是,压坏了仅存的几株幼苗;末域的岛屿则因房屋梁柱朽坏,大风一吹,那些雕满花纹的屋顶就塌了下来,精心修饰的花瓣树叶被狂风卷走,只剩下光秃秃的沙地。
守本伯看着被泥浆淹没的田地,手里的“大地核心”石头也沾满了烂泥,第一次露出茫然的表情:“为什么有了根,还是保不住苗?”
逐末侯躲在断壁残垣后,看着被风吹散的宝石,喃喃自语:“花这么好看,怎么就留不住呢?”
“因为你们把本与末拆成了仇人!”阿木的声音在风雨中响起,“守本伯,你只知刨根,却忘了根要埋在土里才能吸收养分,才能供枝叶生长;逐末侯,你只知饰末,却忘了再漂亮的花,离开根也活不过三天!”
阿木催动界源石残片,白光沉入本域的泥土,将松散的土地重新压实,让那些暴露的根须重新扎入土壤,同时催生出土层表面的嫩芽;白光又拂过末域的断梁,让朽坏的梁柱生出新的木质纤维,同时将那些散落的花瓣树叶聚成新的植株,扎下细根。
“本是末的起点,末是本的延续。”清禾的星符在空中画出一棵完整的树,“耕种的根本是土地肥沃,但也要浇水施肥(末)才能结果;造屋的根本是梁柱坚固,但也要修饰屋顶(末)才能遮风挡雨。就像写字,笔画是本,章法是末,没笔画的章法是空谈,没章法的笔画是乱涂。本立而末生,末荣而本固,这才是本末的真意。”
在阿木等人的指导下,本域的生灵开始学着“培本育末”——他们不再盲目刨根,而是将翻出的石头垒成田埂,防止水土流失,同时给幼苗浇水施肥。守本伯看着重新扎根的果树抽出新叶,感慨道:“原来根要藏在土里,才能长出枝叶啊。”
末域的生灵则学着“由末返本”——他们先修补房屋的梁柱,再修饰屋顶,给那些漂亮的花瓣找到扎根的土壤,让它们真正生长。逐末侯握着重新变得坚硬的木剑,虽然上面的宝石掉了几颗,却能稳稳地劈断木柴,他笑着说:“原来结实的剑,比镶满宝石的好看多了。”
半个月后,本域的田地里长出了绿油油的庄稼,根系在地下盘结,枝叶在地上舒展;末域的房屋重新挺立,梁柱坚固,屋顶的花纹与结构相得益彰,那些重新扎根的花草也开出了更鲜艳的花。
离开本末海时,两族共同送上一份礼物——一株“本末相生树”,树干粗壮(本),枝叶繁茂(末),树根在地下蔓延,枝叶在空中舒展,却通过树干紧紧相连。守本伯说:“这树告诉我们,根扎得越深,枝叶才能长得越茂。”逐末侯补充道:“也告诉我们,枝叶越茂,根才能吸收更多养分,长得更壮。”
定风号的船帆染上了本末相生的道韵,清禾的星符指向星图上的“先后原”。那里的生灵似乎困在“只重开始忽视过程”与“只重过程忘记初心”的迷局中,能量场一半急躁地冲向起点,一半散漫地流连于中途。
“先与后,藏着次第的智慧。”阿木望着远方,“没有开始,过程无从谈起;没有过程,开始也只是空想。”
船帆鼓满海风,载着新的领悟,驶向又一片未知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