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露与共酿的甘醇
处暑的清晨,草叶上凝着厚厚的白霜似的露,踩上去“沙沙”响,打湿了裤脚,带着股清冽的凉。两界田的葡萄架上挂满了紫莹莹的果串,露珠滚在葡萄珠上,像缀了层碎钻,摘一颗放进嘴里,甜得带着酸,汁水溅在舌尖,醒神得很。
我和星璃提着竹篮在葡萄架下穿梭,指尖碰着冰凉的露珠,把熟得发紫的果串剪下来。“处暑摘葡萄,越摘越有,”星璃低头嗅着葡萄的清香,“你看这露水,把葡萄洗得干干净净,连洗都省了。”她的发梢沾着草叶上的露,亮晶晶的像撒了银粉。
父亲和秦老汉在酒坊里忙活着,把新收的高粱、糯米倒进大缸,准备酿新酒。“处暑酿酒最合时宜,”父亲用木耙搅动着谷物,蒸汽混着谷物的香漫出来,“天凉了,发酵慢,酒味儿更醇,存到冬天喝着暖身。”秦老汉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当年你爷爷就爱这口处暑酿的酒,说比春天的烈,比夏天的绵。”
母亲和岳母在院子里翻晒陈皮,是去年的橘子皮,晒得干透发脆,被晨露打湿了些,散出更浓的香。“这陈皮得处暑再晒一遍,去了最后的潮气,才能收进罐里存着,”母亲边翻边说,“等冬天炖肉时丢一块,香得能掀翻屋顶。”岳母则在捡栗子,是后山落的野栗子,外壳带着刺,她戴着厚手套剥得仔细,“这栗子得趁露水压着潮气时剥,壳软,不然扎手。”
孩子们在葡萄架下玩“踩露珠”的游戏,光着脚在草地上跑,看谁踩出的水珠最多,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却惊醒了酒坊里的酵母——那些细小的微生物在谷物里悄悄发酵,正等着把阳光和汗水酿成甘醇。
中午太阳升高,露珠收了,我们坐在葡萄架下歇脚,剥开岳母刚煮好的栗子,粉糯的果肉混着甜味在嘴里化开。星璃忽然指着酒坊的方向:“你们闻,是不是有酒香飘过来了?”
果然,风里真带了丝淡淡的酒气,混着葡萄的甜、陈皮的香,像在预告着一场酝酿已久的欢喜。父亲从酒坊探出头喊:“第一锅酒曲发好了,等重阳节就能出酒,到时候请大伙来尝新!”
我看着葡萄架上还没摘完的果串,忽然觉得,这处暑的露就像位温柔的信使——它打湿了果实,却让甜味更清透;它润了谷物,却让酒香更绵长。两界人踩着露水摘果、酿酒、晒干货,把清晨的凉露揉进日子里,等时光慢慢酿出醇厚的味来。
傍晚收工时,竹篮里的葡萄紫得发亮,陈皮晒得卷了边,栗子堆成了小山。星璃拎着一串最大的葡萄晃了晃:“等酒酿好,就用这葡萄泡一坛果酒,肯定比去年的更甜。”
风里的凉意又浓了些,带着酿了一半的酒香,好像在说:别急,好味道,都得慢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