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愿踉跄着冲进老城区的窄巷，鞋底碾过碎石子的声响在空荡的巷弄里格外清晰。
“秦言真，醒醒。”他先试着晃了晃脑袋拍了拍头，发现没有用之后，祁愿声音放得极柔，“艾伦博士那边问驱动核心了，我……我答不上来。”
然而，无论他怎样呼喊，脑海里始终是一片死寂，没有丝毫的波澜。祁愿的心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又试着提高一些音量，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别睡了行不行？快起来啊！”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砖缝里的尘土，仿佛这样能够让他稍稍缓解内心的焦虑。
然而，一切都没有改变，对方依然毫无反应。祁愿的眉头紧紧皱起。越来越着烦躁忍不住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地在窄巷里来回踱步，皮鞋跟敲着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祁愿猛地停住脚，嘴角忽然上扬，对着空气小声嚷嚷：“秦言真！你再不醒，等有机会我就给玖柒说秦言真在北都袭胸谭筱熙的事。”
这话刚落，脑海里终于传来一阵模糊的动静，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又像是沉在水底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的沙哑：“吵死了……”
祁愿瞬间松了口气，后背抵着墙滑下来，连指尖都有些发颤。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身体突然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接管：原本紧绷的肩线缓缓放松，呼吸的节奏从急促变得绵长，连垂在身侧的手，指节都轻轻蜷了蜷。
秦言真缓缓地睁开双眼，仿佛沉睡了千年一般。他的瞳孔在接触到光线的一刹那，微微收缩了一下，像是被惊扰的猫咪。过了片刻，他的眼睛才逐渐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两旁的墙壁很高，阳光只能从上方的缝隙中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使得整个巷子显得有些阴森。秦言真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想要驱散那股残留的倦意。他的指腹轻轻地蹭过皮肤，带来一丝微微的刺痛感，同时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身体也逐渐从那慵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的肌肉开始紧绷，原本松弛的身体线条变得硬朗起来。
他的指尖很快摸到眼角的隐形眼镜，两指捏住镜片边缘，轻轻一掀，便将那片薄如蝉翼的镜片取了下来。他对着光看了看，镜片上沾着点水汽，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随后随手塞进衣兜。
“哈欠”一连串的哈欠顺着喉咙滚出来，秦言真抬手捂住嘴，眼角沁出点水光，连声音都带着刚醒的黏糊，“怎么了？我才睡多久……”
“睡多久？你都快睡成睡美人了！”祁愿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艾伦博士说机械要那什么驱动核心，没有那个，手臂就是块废铁，我连驱动核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所以得把你喊醒。”
秦言真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抬手拍了拍两侧的口袋，指尖触到诺尔冰凉的金属外壳时，才轻轻松了口气。他慢悠悠地朝巷口走，皮鞋踢开脚边一颗圆滚滚的石子，石子在地面滚了几圈，撞在墙角发出“嗒”的轻响。“急什么。”他的声音很淡，像巷子里的风，“先去东宫查档案，还记得我们在北都不是说好了的，回来就查查我那个梦。”
“可驱动核心怎么办？”祁愿的声音里还带着点焦虑，“博士还在等呢，我们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秦言真从兜里掏出诺尔，指尖在那片光滑的金属表面轻轻划了下，诺尔的屏幕亮了亮，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记得我那个网友‘东风夜放花千树’吗，这个东西得找他，放心，博士那边不急，我晚上联系他就行。”
祁愿没再多说想着随他去吧，秦言真沿着窄巷往外走，阳光渐渐变得浓烈，照在秦言真的发梢上，泛着点浅棕的光泽。
金陵制药大楼对面公路旁的图书馆内。
最后秦言真也没去查档案，整整一个下午二人都泡在了金陵制药大楼马路对门的图书馆。
阳光透过玻璃窗，正好落在书页上，连纸页上的油墨痕迹都看得清清楚楚。祁愿的目光刚落在书页上。
“我在博士家看过这个故事。”
可祁愿仔细一看，又不一样。博士那本是手写的，书页是泛黄的牛皮纸，字迹里还带着偶尔晕开的墨点；而这本却是印刷版，字体工整，纸页也更光滑，扉页上还印着作者的名字“东风夜放花千树。”
“你网友写的？”祁愿反应过来，声音里满是惊讶，“可艾伦博士说，那本书是他自己写的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秦言真指尖划过扉页上的作者名，指甲盖蹭过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谁抄谁不重要。你什么时候变成话唠了？”他头也没抬，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那一页印着“人们用黑锁链锁住苏鲁神”的段落，旁边还有几处用铅笔标注的痕迹，“重要的是，我泡了一下午，总算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他抬起头，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半边脸亮得有些晃眼，半边脸却陷在阴影里，连眼神都变得模糊不清。“你说你在博士家里看到了相似的故事，却没有联想到那个梦的原因是，你在麦田稻草屋见到的不是漆黑的身体，而是我。”
“你的意思是，这故事里面的苏鲁神就是你梦里的那只怪物？”祁愿，脑海里瞬间闪过秦言真之前描述的漆黑的身影，还有麦田里的乌鸦，想到故事里苏鲁神失明如失双眼，与秦言真描述到的那只怪物没有双眼，本该存在双眼的地方是两个血洞，那可真是巧合到诡异了。
不确定。”秦言真合上书，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而且我梦里的怪物，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是我最近才出现的感觉。”
祁愿这时才注意到，秦言真手边堆着好几本厚厚的书一一《萨顿通史》《市政档案汇编》《萨伦迪科大教堂史料》，每一本的封面都有些磨损，书页边缘也泛着黄，显然是经常被人翻阅的旧书。“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这些书都是历史有关的书籍。”他忍不住问。
秦言真拿起一本《萨顿通史》，指尖点在某段被划了线的文字上——那行字已经有些模糊，需要凑近了才能看清：“萨顿三十七年，萨伦迪科大教堂因火灾受损，塔顶十字架断裂，次年修缮完成。”他又从旁边拿起《萨顿旅游手册》，翻到介绍大教堂的页面，上面印着一张崭新的照片，塔顶的十字架金光闪闪，配文写着：“百年未损，神佑萨顿。”
“看到了吗？”秦言真把两本书并排放在桌上，声音冷了些，“历史记录里的火灾和修缮，在旅游手册里全没了，只留下‘百年未损’的假象。”他又翻出一本《市政档案》，指着“灾害记录”那栏道：“西区金山特区第一医院十年之前遭大火焚毁，我在东宫听过这场事件。并不是大火焚毁这么简单，这些历史不是杜撰是什么？”
“我在东宫听说，这焚毁事件中间掺杂着以变人实验，这本书上面没有明写很正常。不过，北都那些事件有些东西可是明晃晃的都报出来，没有隐瞒啊。同向对比为什么这个焚毁事件被隐瞒了？”
祁愿看着那两本并排的书，突然明白过来秦言真的意思。“你是说，萨顿的部分历史是假的？有人故意把一些东西抹掉了？”
“是的。”
“我现在对这座城市，越来越好奇了。”秦言真合上书，指腹蹭过封面磨损的烫金字。
“萨顿的教会…”
祁愿没说话。他看着秦言真拿起那本印刷版的《萨顿的白鸟与明火》，又翻到扉页，目光停在“东风夜放花千树”这个作者名上这个名字。
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玻璃窗落在书页上，把那些印刷字照得格外清晰。秦言真合上书，站起身，把书放回书架，然后朝着图书馆门口走。“走吧，”他说，“我晚上联系千树，先把驱动核心的事解决，至于这个故事，我也该一并问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