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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静渊之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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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在即。

林晚星的感官已被混乱填满。视线里是破碎重组的空间碎片,耳中(或者说灵魂感知中)是万物归寂的哀鸣与时空规则断裂的刺耳尖啸。她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抠入正在化为虚无的“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毁灭的洪流彻底撕碎。

她所有的精神力,几乎都倾注在了维持顾云深那“三色平衡光茧”之上。这就像在惊涛骇浪中,用一根纤细的丝线勉强拴住一件珍贵的、却沉重无比的宝物,稍有不慎,便是线断宝沉,人亡俱灭的结局。她甚至没有余力去思考自己的生死,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那微妙的“调和”之中,引导着寂灭、阴影与初火维持着那脆弱的共生。

黑暗镜像——“影星行者”的投影,依旧悬浮在不远处。星痕流转的躯壳在崩塌的背景中仿佛一个绝对的黑洞,吞噬着周围逸散的一切能量与物质碎片。它对暂时稳定下来的光茧兴趣愈发浓厚,那冰冷的、贪婪的意念如同实质的触须,一遍遍扫过光茧,似乎在分析其结构,寻找着再次下手的契机。它传递出的混乱低语在晚星脑中回荡:“稳固……?矛盾……的和谐……有趣……更想……得到了……”

而那片被观星者侵蚀的流光区域,纯白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如同一个超负荷运算的冰冷大脑。显然,林晚星成功“调和”出这个无法被现有模型定义的“平衡体”,以及“影星行者”投影那不受控的、更高优先级的威胁,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那泄露出的时序波动变得更加狂暴、无序,仿佛被强行压抑的洪水,即将冲垮最后的堤坝。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于对峙的任何一方,而是来自于这片“寂静原野”本身,来自于那正在崩塌的“规则”深处。

一种低沉、悠远、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钟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层面,震荡在构成这片空间的底层规则之上。它不像任何林晚星听过的声音,不庄严,不肃穆,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沧桑,仿佛一个看守了无尽岁月的守墓人,发出的无声叹息。

钟声响起的刹那,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浩瀚的力量,如同温和却不可抗拒的水银,缓缓渗透进这片崩溃的空间。

这股力量的出现,带来了一种极其古怪的效应。

原本狂暴的时空乱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虽然并未完全停止,但其毁灭性的、撕裂一切的势头明显减缓、变得“有序”了一些。那些疯狂闪烁、破碎重组的空间碎片,其变化的速度也开始放慢,仿佛被按下了减速键。

崩塌仍在继续,却不再那么疯狂与绝望,而是呈现出一种……某种意义上的“可控湮灭”状态。

就连黑暗镜像那星痕流转的身躯,也微微凝滞了一瞬,传递出的贪婪意念中,首次掺杂了一丝清晰的警惕:“外来……规则……干扰……?”

观星者侵蚀区域的纯白光芒也骤然收缩,不再试图计算或侵蚀,转而呈现出一种高度戒备的防御姿态。

林晚星压力骤减!那股抚平混乱的力量,同样作用在了她维持的“三色光茧”之上,使得光茧内部原本需要她竭尽全力才能调和的冲突,变得平缓了许多。她终于得以喘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呕出带着脏腑碎片的血沫,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虚脱。

她艰难地抬头,循着那奇异钟声的源头望去。

只见在原本黑色枯树——“归寂之根”所在的位置(此刻那里只剩下一片不断坍缩的黑暗虚无),以及观星者侵蚀区域的侧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无数灰烬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并不高大,却给人一种如同山岳般古老、沉稳的感觉。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本身就是这片死寂之地的一部分,是比“归寂之根”更加本源的存在。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透过灰烬的遮蔽,清晰可见——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无尽的、承载了太多时光与秘密的灰蒙,深邃得令人心悸。

“静渊……?” 林晚星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沈墨初曾隐约提及的,“守墓人”。

灰烬轮廓——静渊,并未看向林晚星,也未看向那黑暗镜像或观星者。他那双灰蒙的眼睛,首先投向了悬浮的、处于平衡状态的三色光茧。

“以寂灭为骨,执念为衣,初火为心……” 一个平淡、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谬误的平衡,却也是……唯一的变数。”

他的话语,直接道破了顾云深此刻状态的本质。

随即,静渊的目光转向那片泄露着狂暴时序波动的流光缝隙。“观星者……越界了。此乃‘归寂’之地,非汝等可肆意涂抹之画布。”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在宣判。

最后,他才将那双灰蒙的眼睛,投向那尊黑暗镜像。“域外的掠食者……此间,非汝之猎场。”

他的话语简单直接,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规则力量。当他指责观星者“越界”时,那流光缝隙中泄露出的时序波动,明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收束了一些。当他称黑暗镜像为“掠食者”时,那镜像周围的吞噬力场,也受到了明显的排斥和削弱。

静渊抬起一只由灰烬构成的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按。

嗡——!

那低沉悠远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洪亮。随着钟声,以他为中心,一道道如同水波般的灰色涟漪扩散开来。这些涟漪所过之处,崩塌的空间被暂时“固化”,狂暴的能量被“抚平”,混乱的规则被强行“梳理”回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他并非在修复这片空间,而是在……“管理”它的崩塌。如同一个熟练的拆解工,在控制一栋危楼的倒塌方向,避免造成更大的破坏。

整个“寂静原野”的崩溃进程,在这一刻,被强行纳入了某种“有序的终结”轨道。

“守墓人……静渊。” 观星者侵蚀区域后方,那冰冷的意志第一次传递出了清晰的信息流,带着一种审慎的意味,“汝欲违背古老契约,插手‘归寂’进程?”

“契约界定职责,非界定手段。” 静渊的声音毫无波澜,“汝等引动时序节点,招致域外之物,已危及‘沉眠之湖’之稳定。吾之职责,乃维护此间‘安宁’,直至终末。”

他的话语点明了关键:观星者的行动,不仅目标危险,其过程本身引来的“影星行者”,更是巨大的变数和威胁。作为“守墓人”,静渊有权,也有能力进行干预。

“此‘变数’……” 观星者的意念指向顾云深的三色光茧,“……必须纳入观测与控制。”

“彼之归宿,非汝可定。” 静渊淡然回应,灰蒙的目光再次扫过光茧,最终落在了几乎虚脱的林晚星身上,“……亦非吾可定。彼乃‘错误’与‘希望’交织之果,当由‘因果’自身决断。”

说完,他不等观星者回应,那只灰烬之手再次挥动。这一次,目标直指林晚星和那三色光茧。

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了林晚星,将她从那片正在“有序”崩塌的区域中缓缓托起。同时,另一股力量如同最轻柔的丝带,缠绕住了顾云深所化的三色光茧,将其稳定地牵引到林晚星身边。

“离开。” 静渊的声音直接传入林晚星脑海,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此间‘归寂’已不可逆,最终湮灭即将来临。吾可送汝等至‘边界’,余下之路,需汝自行跋涉。”

林晚星心中一震。离开?就这样离开?那时序节点怎么办?观星者和那黑暗镜像……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静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序节点之失控,已成定局。然其爆发之威力,将被限制于此地,由吾引导,归于‘沉眠之湖’深处,不致彻底撕裂现实。此乃代价,亦是最小化损失之方式。”

他的意思是,他将亲自作为“缓冲”,承受时序节点爆发的绝大部分冲击,并将其导入“沉眠之湖”,避免波及外面的世界。而这,很可能意味着……

“那您……” 林晚星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干涩。

静渊那双灰蒙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与她对视。在那片无尽的灰蒙中,她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极淡的……释然?

“吾乃‘守墓人’。” 他只是重复了这四个字,仿佛这便是所有的答案。

不再给她提问的机会,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压缩。静渊的身影在灰烬中逐渐模糊,那低沉的钟声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仿佛在为这片即将彻底湮灭的死寂之地敲响最后的丧钟。

在林晚星被传送走的最后一瞬,她看到:

观星者的纯白光芒在疯狂闪烁,似乎在尝试突破静渊的封锁,夺取顾云深的光茧或收集最后的数据。

而那黑暗镜像——“影星行者”的投影,则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它没有攻击静渊,也没有试图阻拦林晚星,而是将那只黑暗与星痕构成的手臂,猛地插入了自身“胸膛”的位置!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恐怖的吞噬之力爆发,但它吞噬的对象,竟然是周围那些被静渊梳理过的、有序崩塌的规则碎片和逸散的庞大能量!它竟是要趁着这片禁地最终湮灭、规则显化的最后时刻,疯狂掠夺此地的“本源”!

同时,一道极其凝聚的、混合着贪婪与某种标记意味的黑暗星痕,如同离弦之箭,穿透了静渊布下的空间屏障,精准地打向了林晚星……不,是打向了她身边那悬浮的三色光茧!

静渊似乎察觉到了,那灰烬构成的身影微微一动,但最终并未阻止。或许是无法分心,或许是认为这已无法改变大局。

那道黑暗星痕无声无息地没入了三色光茧之中,在其表面,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深邃的,如同旋转黑洞般的印记。

下一刻,天旋地转。

林晚星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感知都被剥夺,仿佛被投入了一条光怪陆离、毫无规则的湍急河流。唯有灵魂与那三色光茧之间那微弱的“调和”联系,以及体内初火火种传来的微弱暖意,证明着她还“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砰!

她重重地摔落在坚实(相对而言)的地面上,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冰冷的、带着潮湿霉味的空气涌入肺叶,刺激得她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她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古老的山洞,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些散发着幽蓝微光的苔藓提供着些许照明。洞壁粗糙,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远处隐约传来水滴落入石潭的清脆声响,更添幽寂。

她脱离了那片正在湮灭的“寂静原野”,脱离了陨星山最核心的禁地——“归寂之根”。

她活下来了。

在她身边,那三色光茧静静悬浮着,表面那流转的寂灭之黑、阴影之灰与暗金初火,在昏暗的环境中散发着奇异的光晕。而光茧表面,那个新出现的、如同旋转黑洞般的微小印记,则散发着令人不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气息。

那是“影星行者”留下的标记。

林晚星心中一沉。这意味着,那个恐怖的存在,并未放弃对顾云深(或者说这个平衡体)的觊觎。

她强撑着剧痛疲惫的身体,试图坐起来,检查自身的情况。精神力几乎枯竭,灵魂像是被掏空,布满了裂纹。身体更是多处受创,内伤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感。

她还活着,但已是强弩之末。

而更大的问题是——这里是哪里?静渊所谓的“边界”是指什么?她该如何离开?沈墨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外面过去了多久?时序节点的爆发,被静渊限制在禁地内,但真的对外界毫无影响吗?

还有顾云深……他现在这种状态,算是活着,还是……?那个平衡体能维持多久?自己又该如何处理?

无数的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刚刚脱离绝境的头脑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她敏锐的感知(尽管残破)捕捉到,山洞的深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自然产生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很稳,带着一种明确的、正在靠近的意图。

是谁?

是守秘人派来的接应?是陨星山本身存在的其他危险?还是……被刚才禁地异变吸引过来的、别的什么东西?

林晚星的心脏骤然收紧。她下意识地想要调动力量,哪怕只是一丝初火,却引得灵魂一阵剧痛,险些再次晕厥。她此刻的状态,脆弱得连一个普通人都可能无法应付。

她死死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黑暗方向,用尽最后力气,将手按在了随身携带的、唯一可能作为武器的物件上(或许是沈墨初给她的那柄短匕),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护住了身旁悬浮的三色光茧。

脚步声越来越近。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从洞穴深处的阴影中踱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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