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那些庄稼汉也没午休。
他们披上蓑衣，戴着斗笠，脚步踩得飞快往河边走。
陈金土接过宁志军扔来的一包大前门，塞进兜里。
“志军，我先走了！”
他转身往拖拉机那边跑，手在空中挥着。
拖拉机突突突地响起来，车轮在泥地里转着。
张根妹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小板凳。
“志军，我去河边坐着，盯紧水位。”
她的眼睛往河边看去，眉头皱着。
“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一下子,知青点四合院屋内。
只剩下三个女知青，还有宁志军兄妹三人了。
宁志军转过身,眼睛盯着还在大口扒饭的宁志安。
“待会儿把碗筷洗了，再抽木陀螺。”
宁志安的筷子在碗里停住,抬起头朝大哥翻了个白眼。
“知道了。”
他的嗓门闷闷的,筷子继续在碗里拨着饭。
宁志军点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
脚刚跨出门槛,身后就传来宁志安小声嘀咕的声音。
“切,还用你说。”
宁志安的手在碗边上抓着,眼睛往门口瞟了一眼。
“这些天哪次不是我洗碗?”
他的嗓门压得更低,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
江妍坐在旁边,手捂着嘴笑出声。
周枫颜和夏贤丽也跟着笑起来,眼睛在宁志安脸上停着。
江妍伸出手,在宁志安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她的身体往前倾,嘴巴凑到宁志安耳边。
“志安,慢点吃。”
“待会儿姐姐给你洗碗,你去姐姐屋里抽木陀螺。”
宁志安听到这话,整个人愣住了。
他眼睛猛地转过来盯着江妍的脸。
两只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惊喜。
“真的?”
江妍点点头,手指在他鼻尖上点了点。
“当然是真的。”
宁志安脸上立马堆满笑,眼睛弯成月牙。
他使劲朝江妍点头,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
接着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眼睛往门口那边瞟去。
宁志军还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
宁志安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筷子在碗里飞快拨着。
三两下就把剩下的饭全扒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
宁志军站在门口,眼睛盯着外面的雨。
雨水从天上砸下来,打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
水花溅起来,又落下去。
檐瓦上长满青苔,雨水顺着瓦片往下淌。
一道道水溜子从屋檐边垂下来,像一根根透明的线。
宁志军的眉头皱起来。
房子屋顶的事还没解决。
没有足够的木料做上梁木,就算瓦片运回来也没用。
那些瓦片总不能直接铺在墙上吧。
宁志军的手在下巴上摸着,胸口堵得慌。
他伸出手,往外面探去。
手掌伸进那道水溜子里,冰凉的水砸在掌心。
激得他整个人一哆嗦,手立马缩回来。
可脑子倒是清醒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侧面走过来。
脚步踩得很轻,几乎没什么声音。
宁志军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
眼前站着个瘦高的年轻人,脸上堆满笑。
宁志军愣了一下,眉头立马皱起来。
王鑫。
那个跟许军一起住东厢房的男知青。
宁志军的眼睛在王鑫脸上停了停。
这人之前去县城高考报名的时候,跟许军一起找自己麻烦。
还被自己教训了一顿。
现在跑来干嘛?
王鑫看见宁志军盯着自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的腰弯得很低,手在裤腿上蹭着。
可就是不说话,只是傻笑。
宁志军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睛在王鑫脸上扫着。
“有事吗?”
王鑫听到这话,立马直起身。
“宁哥!”
“上次教育局门口那事，实在对不住了,我给你道个歉。”
话音刚落,王鑫朝宁志军深深鞠了一躬。
腰弯成九十度,头都快碰到膝盖。
宁志军看着这一幕,眼睛眯起来。
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的手在门框上敲了敲,嘴巴张开。
“事情都过去了,我没放心上。”
王鑫听到这话,腰直起来。
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眼睛在宁志军脸上停着。
“谢谢宁哥!”
“宁哥果然有格局!”
宁志军没接话,转过身继续看外面的雨。
王鑫站在旁边,手在裤腿上抓着。
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可眼睛往四周瞟着。
就是不走。
宁志军的眉头动了动,眼睛余光往王鑫那边扫去。
这货果然有其他事。
他转过身,眼睛盯着王鑫的脸。
“还有其他事吗?”
王鑫听到这话,眼睛立马亮起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手在空中比划着。
“宁哥啊!”
“我确实想求你点事。”
王鑫走到宁志军跟前,伸手抓住宁志军的胳膊。
他的手抓得很紧,眼睛里全是真诚。
“实不相瞒。”
“我城里的父亲生了重病,家里断了我的生活费。”
“我屋内那点粮食都快吃没了。”
“所以我想来给你盖房子,也好混口饭吃。”
王鑫的手抓得更紧,眼睛死死盯着宁志军的脸。
“宁哥你能给个机会吗?”
宁志军听完这话,眉头挑起来。
他的眼睛在王鑫脸上扫着,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
“就你那瘦胳膊瘦腿的能干嘛?”
“你能挑得动砖块?”
宁志军眼睛盯着王鑫的脸。
他不是心胸狭窄的人。
只要真心想帮忙干活,他不会亏待对方。
可这王鑫看上去，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料。
瘦得跟竹竿一样,胳膊上连块肌肉都看不见。
宁志军的眼睛眯起来,脑子飞快转着。
这货八成是想去工地上随便糊弄一下,来骗饭吃。
可王鑫听完这话,整个人往前凑了一步。
他的手抓住宁志军的胳膊,力气大得宁志军都愣住了。
“宁哥你放心,我一定拼命干活。”
“砖块挑不动,我就徒手给你搬。”
“我绝不偷懒,就希望你能赏我口饭吃。”
话音刚落,王鑫的眼眶湿润起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下巴都在颤抖。
宁志军看着眼前这张快要哭出来的脸,眉头皱得更紧。
这货演戏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正要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
张根妹从河边走回来,手在围裙上蹭着。
她的眼睛看见王鑫那副模样,立马红了眼眶。
“志军啊,就给这孩子一个机会吧。”
“咱们也不差这一口吃的。”
她的嗓门带着恳求,眼睛往王鑫那边瞟去。
这孩子瘦成这样,家里肯定是真断粮了。
宁志军转过头,看见母亲眼眶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