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息。
风卷着冰屑与硫磺气息刮过裂谷前的荒原，吹动杨戬暗底金纹的长袍下摆，却吹不散弥漫在万千妖族心头的惊骇与茫然。
七大圣联手，七煞屠神阵……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甚至未能逼出对方真正的神通，仅仅是一划？
这已非实力差距，而是位格与道境上的天渊之别！
牛魔王胸口剧烈起伏，青黑色的鳞甲下气血依旧翻涌不畅，那双铜铃般的牛眼中，之前的桀骜与敌意已被一种沉重的、直面现实的无力感所取代。他死死盯着杨戬，喉咙有些发干，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低沉：
“……你……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此言一出，其余六圣，乃至所有能听到这句话的妖族，全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聚焦在杨戬身上。这也是他们此刻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杨戬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平静地迎上牛魔王的目光：“境界于我，已非桎梏。我所求之道，在超脱，在重定秩序。诸位道友修行万载，困守北俱芦洲，难道就甘心永远屈居于天庭与灵山的阴影之下，做那‘不服管教’的化外之民，任凭岁月消磨血脉中的野性与骄傲？”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一位妖族的心头。不甘？如何能甘！上古妖族曾执掌天庭，纵横洪荒，那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却偏安一隅，看似逍遥，实则时刻面临被清算的风险，资源匮乏，传承断续。
鹏魔王捂着折断的金翼，俊美的脸上阴鸷与惊疑交织：“重定秩序？说得轻巧！天庭有玉帝执掌天道权柄，灵山有如来佛法无边，更有无数大能蛰伏。就凭你……加上我们这些‘化外之民’，便能抗衡？”他语气中带着惯有的质疑，但少了几分之前的锐气，多了几分探寻。
“若加上完整的龙族之力呢？”杨戬目光扫过众圣，“若加上幽冥血海的盟约呢？”他顿了顿，指尖那枚东皇钟残片再次浮现，一丝微弱的、却至高无上的时序波动荡漾开来，“若再加上……此物蕴含的，一丝重现上古妖族荣光的契机呢？”
东皇钟！
尽管只是残片，但其上那属于上古妖皇、执掌时空的苍茫气息，却做不得假！对于这些血脉中传承着上古记忆的大妖而言，这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他们灵魂深处的某种渴望！
蛟魔王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粗重。狮驼王、猕猴王等亦是神色震动。
牛魔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说出你的条件，以及……你能给我万妖谷，带来什么具体的好处？”他不再质疑杨戬的资格，转而关注实际的利益。这便是妖族的务实。
杨戬颔首，知道谈判进入了实质阶段。
“我的条件有三。”
“第一，万妖谷需尊我号令，奉行我定下的基本秩序，不可再如以往那般肆意屠戮、内耗不止。妖族之力，当凝聚一处，而非一盘散沙。”
“第二，开放部分上古妖族传承与秘境，供有志者参研，提升整体实力。同时，需抽调精锐，组建妖军，听候调遣。”
“第三，”他目光锐利起来，“我需要知道，关于上古末劫，关于那幕后黑手，万妖谷究竟知晓多少隐秘！”
前两个条件尚在预料之中，但第三个条件，却让牛魔王等几位最古老的妖圣脸色微变。
“至于我能给万妖谷的，”杨戬不等他们细想，继续道，“首先，是‘名分’与‘庇护’。自此，万妖谷不再是化外野妖，而是受我龙皇庇护的正统势力，天庭与灵山，再无权随意征讨。”
“其次，是‘资源’。西海龙宫乃至未来可能整合的其他势力资源，可与万妖谷共享，助尔等提升实力，培养后辈。”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声音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是一个机会！一个打破现有牢笼，让妖族血脉再次响彻洪荒，争夺那天地气运，乃至……重现东皇太一、帝俊时代辉煌的机会！”
重现东皇、帝俊时代的辉煌！
这句话，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所有妖族眼底的野望！那是刻在他们血脉最深处的梦想！
牛魔王胸膛剧烈起伏，与其他几位大圣快速交换着眼神。震惊、犹豫、狂热、担忧……种种情绪在他们眼中闪过。
利弊显而易见。归附杨戬，意味着失去部分自主，卷入与天庭、灵山的巨大漩涡，风险极大。但同样，收益也前所未有！名分、资源、庇护，尤其是那个“重现辉煌”的可能，对他们这些上古遗存的大妖而言，诱惑力太大了！
鹏魔王眼神闪烁，忽然开口：“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你能带领妖族走到那一步？又如何保证，你不会如天庭一般，视我妖族为棋子炮灰？”
杨戬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傲然，一丝决绝。
“证明？”
他心念微动，胸膛内混沌龙心轰然搏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龙皇威压混合着包容一切的混沌道韵，笼罩全场！与此同时，那东皇钟残片光芒大放，一丝微弱的时序之力被他引动，在其周身形成一片扭曲不定的光晕。
“我身负混沌本源，执掌龙庭权柄，得更古之‘虚’的认可，持东皇钟碎片，窥时序之门！我的道，乃超脱之道，包容之道！非是天庭的奴役，亦非灵山的度化！”
他声音如同誓言，响彻在每一个妖族的神魂深处：
“我杨戬在此立誓，若妖族真心归附，我必视尔等为臂助，而非奴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若违此誓，大道弃之，永世不得超生！”
宏大的天道波动再次降临，见证着这庄重的誓言！
以道心立誓，对于修行者而言，约束力极强，尤其是到了杨戬这等境界！
感受到那天道誓言的约束与杨戬话语中的真诚，再结合他之前展现的无可匹敌的实力与潜力，七大圣最后的犹豫，终于被彻底击碎！
牛魔王猛地一跺脚，震得冰原开裂，他单膝跪地，低下那从不轻易俯首的牛头，声音如同闷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牛魔王，率万妖谷七大圣（除孙悟空）及麾下群妖，愿奉龙皇为主，遵奉号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愿奉龙皇为主！”
鹏魔王、蛟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复海大圣，齐齐单膝跪地，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
“愿奉龙皇为主！！！”
身后，万千妖兵妖将，如同潮水般跪伏下去，震天的吼声冲破云霄，连那万妖谷中奔涌的煞气都似乎为之驯服！
杨戬立于万妖朝拜之中，神色平静，眼底却有着星河倒转、乾坤在握的光芒。
他抬手，一股磅礴柔和的力量将七大圣及所有妖族托起。
“既入我麾下，便需守我规矩。牛魔王。”
“臣在！”牛魔王躬身。
“着你暂领万妖谷事宜，整饬军备，清点传承，肃清内部。具体细则，稍后与你等细商。”
“遵命！”
“鹏魔王、蛟魔王……”
杨戬一条条命令颁布下去，条理清晰，恩威并施，迅速将万妖谷这股庞大的力量初步纳入掌控。
罗蒂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才像点样子。
杨婵则望着哥哥挥斥方遒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骄傲。
收服万妖谷，整合西海龙宫，联结幽冥血海……杨戬麾下，终于汇聚起一股足以真正撼动三界格局的力量！
星火，已成燎原之势！
而接下来，他的目光，该投向那三十三重天，投向那西天极乐，投向那隐藏在历史迷雾之后的……真正黑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