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老房子比林清婉记忆中更破旧了。
四楼，没电梯，楼道里混合着各种食物的味道。她提着裙摆往上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苏雨薇跟在后面：林总，要不我上去拿？
不用。林清婉继续往上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那盆君子兰多半已经死了——三个月没人浇水，能活才怪。
但她就是想来看看。
也许是想和过去做个了断。
打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
房子被打扫过，很干净。桌上甚至还有一杯没喝完的咖啡，杯沿上有口红印。
是白璐。
林清婉走到阳台，那盆君子兰还在，而且真的开花了。橙红色的花朵在夕阳下格外鲜艳。旁边的土有些湿润，显然刚浇过水。
这......苏雨薇也愣了。
林清婉弯腰查看，发现花盆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每周二、五浇水。——物业老王】
她这才想起来，临走前她给了物业老王五百块，请他帮忙照看。没想到他真的坚持了三个月。
人心真奇怪。她喃喃自语，有些人你付出所有，他视若无睹。有些人你给一点点，他记一辈子。
手机响了，是云上集团首席运营官周明。
林总，高管们都到了，就等您了。
林清婉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了。
我马上到。
她最后看了眼君子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回头对苏雨薇说：安排人把花送到云上大厦。
是。
二十分钟后，云上集团总部大楼。
这栋68层的建筑是江城的地标，晚上会亮起蓝色的灯光，像一柄插入夜空的剑。
林清婉的车刚停稳，大楼前就站满了人。
二十多个高管，清一色的精英打扮，平均年龄不超过四十岁。他们都是行业内的顶尖人才，任何一个出去都能独当一面。
但此刻，他们都恭敬地站着，像等待将军的士兵。
林总！为首的周明快步上前，声音有些颤抖，您终于回来了！
三年前，林清婉突然说要结婚，然后就消失了。没有解释，没有交代，只留下一句话：公司交给你们了。
所有人都在等她回来。
林清婉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有些感慨。三年前，他们还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现在，周明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辛苦了。她说。
就这三个字，周明的眼睛就红了。
不辛苦，应该的。他哽咽着说。
林清婉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其他人：都进去吧，边走边说。
电梯直达66层的会议室。
这里是云上集团的核心区域，只有最高层才能进入。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江城，夜景璀璨如星河。
林清婉坐在主位上，翻看着面前的报表。
三年的经营数据，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表。普通人看一眼就会头晕，但她看得很快，偶尔会停下来问几个问题。
医疗板块的增长不错。
科技研发的投入有点保守。
文化产业的布局很有远见。
地产这块......她皱眉，为什么要碰？
周明解释：去年政策利好，我们觉得是个机会。
撤出来。林清婉合上报表，云上不做投机生意。
是。
她站起来，走到投影屏前。屏幕上是一张世界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红点。
这是我们的全球布局。周明介绍，亚洲27个点，欧洲15个，美洲18个......
不够。林清婉打断他。
林总？
她转过身，眼神锐利：我离开三年，你们只是在维持，没有扩张。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我理解你们的谨慎，她的语气缓和了些，但现在我回来了。
她走回主位，双手撑在桌上：启动第二阶段计划。
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
第二阶段计划，那是三年前就制定好的扩张蓝图。目标是在五年内，让云上成为真正的国际巨头。
林总，财务总监谨慎地说，这需要大量资金......
钱不是问题。林清婉说，问题是，你们还有没有当年的锐气？
周明第一个站起来：有！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有！
林清婉满意地点头：那就开始吧。周明，你负责统筹。具体方案三天内给我。
是！
正说着，秘书敲门进来：林总，有您的快递。
快递？林清婉皱眉。她刚回归，谁会给她寄快递？
秘书把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黑色的绒面，烫金的标志——凤凰。
林清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请柬。
【凤凰会】 【诚邀林清婉女士】 【参加本月雅集】 【时间：本周六晚八点】 【地点：天机岛】 【推荐人：秦墨轩】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了。
所有人都盯着那张请柬，眼神复杂。
凤凰会......周明喃喃道，林总，您被邀请了？
林清婉把请柬放下：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只是......周明咽了口唾沫，凤凰会是江城真正的顶级圈层。能进去的，都是真正的大人物。陈家......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陈家连凤凰会的边都摸不到。
林清婉拿起请柬又看了一眼。秦墨轩，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苏雨薇，她说，查一下这个秦墨轩。
不用查了。周明说，秦墨轩，墨轩资本创始人，今年32岁，江城最年轻的百亿富豪。而且......
而且什么？
他还是凤凰会现任会长。周明的语气里带着敬畏，28岁就当上会长，打破了凤凰会的记录。
凤凰会会长亲自推荐，这份量不轻。
林清婉想了想：回复他，我会去的。
林总，苏雨薇提醒，周六您还有......
推掉。林清婉站起来，既然要回归，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她看向窗外的夜景，灯火阑珊处，就是陈家的方向。
三年了，她轻声说，面具戴够了。
手又不自觉地抬起，想推那副不存在的眼镜。她苦笑了一下，这个习惯真是改不掉。
林总，周明小心翼翼地问，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林清婉转身，做我自己就够了。
她拿起包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回头：对了，把我办公室里那些假画都撤了。
假画？秘书愣了，林总，那些都是真迹啊，上次拍卖会......
我说的就是那些。林清婉说，太假了，一点灵魂都没有。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电梯下行时，苏雨薇终于忍不住问：林总，那些画真的是假的？
林清婉靠在电梯壁上，突然就笑了：不是画假，是挂画的人假。那是陈锦程坚持要挂的，说什么彰显品味。
她摇摇头：他懂什么品味？真正的品味不是用钱堆出来的。
那是什么？
林清婉想了想：是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坚持做自己。
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细密密的，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朦胧中。
司机撑着伞等在门口：林总，去哪里？
林清婉看着雨幕，突然说：去江边走走吧。
现在？下雨呢。
就是因为下雨。她说，我喜欢雨天。
陈锦程最讨厌雨天，说湿答答的难受。所以这三年，每次下雨她都待在家里。
现在，她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