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天灼热的战意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驱散了山涧寒潭边的阴冷雾气。他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全身肌肉紧绷，仿佛一头发现了势均力敌猎物的远古暴熊，目光灼灼地锁定在墨渊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纯粹到极致的兴奋与期待。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普通蜕凡境修士窒息的压力，墨渊的眼神却依旧如同他刚刚凝视的寒潭，深邃、冰冷，不见丝毫涟漪。在本源之眼的视界下，厉战天体内那磅礴如大江大河的气血和凝实厚重的灵力流转路径清晰可见。此人的强大毋庸置疑，远超墨云那种靠丹药堆砌起来的废物，其根基之扎实，战技之凝练，堪称墨渊重生以来所见同辈第一人。
但正是这份强大，让墨渊的大脑愈发冷静如冰。他飞速地权衡着利弊：自身灵力在剿匪和催熟阴元草后已消耗近半，状态并非巅峰；这株即将成熟的阴元草对他夯实根基、应对三日后的家族大比至关重要，不容有失；而眼前此人，虽战意纯粹，看似直率，但其底细不明，意图难测。更重要的是，本源之眼那超越常人的感知，已经捕捉到远处黑暗中，几缕极其微弱、却充满恶意与贪婪的气息，正如同毒蛇般潜伏窥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可以。但，不是现在。”墨渊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平静得不带一丝火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厉战天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回应。在他过往的经历中，同辈修士要么在他战意压迫下瑟瑟发抖，要么就被激起好胜心愤而出手，如此冷静乃至“冷漠”的，还是头一个。
“怎么？”厉战天浓眉一挑，声如洪钟，“怕了？我看你刚才解决那些山贼流寇的时候，手段可是利落得很，那股子狠劲哪去了？”他试图用激将法，眼神中带着审视。
“怕？”墨渊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那并非嘲笑，而是一种洞悉局势后的淡然，“只是权衡之下，觉得不值。与你在此地放手一搏，我纵使能惨胜，也必是油尽灯枯之境。而这黑风山，虎狼环伺，阁下难道以为，此刻只有我们两人对此地感兴趣吗？”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周围那些黑暗的角落，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在提醒对方。厉战天并非蠢人，他虽好战，却绝非无脑莽夫。经墨渊这一点，他外放的炽热战意瞬间收敛了三分，脸上露出一丝凝重，自身强大的感知力也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蔓延开去。
片刻后，他脸色一沉，啐了一口：“呸！果然是几条藏头露尾的杂鱼，腥臭味都飘过来了！竟敢躲在暗处想捡便宜？”
虽然嘴上骂着，但厉战天再看墨渊时，眼中的欣赏之意却更浓了几分。在如此强烈的对决诱惑面前，还能保持绝对的理智，清晰分析周围潜在的威胁，这份远超年龄的沉稳和洞察力，远比单纯的武力更让他重视。他性格直率，最讨厌弯弯绕绕，但也最欣赏有真本事、有头脑的人。
“你说得对！”厉战天是个痛快人，想明白了便不再纠结，抱着的双臂也放了下来，周身气势从攻击性极强的战意转化为了略带戒备的沉稳，“这时候打起来，确实便宜了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我厉战天要打，就要打得堂堂正正，痛痛快快，可不想被宵小之辈扰了兴致！”
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墨渊心中微动，对此人的观感也提升了一截。直率而不愚蠢，好战却明事理，懂得审时度势，是个可以短暂合作甚至深入结交的对象，而非必须立刻分个你死我活的敌人。
“你叫墨渊？青玄城墨家的人？”厉战天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走到寒潭边，很随意地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的石头，示意墨渊也坐，仿佛刚才剑拔弩张的不是他一样。“我看你的身手，特别是最后击杀那匪首的一击，精准、狠辣，直指要害，这可不是墨家那种偏重灵巧、华而不实的路数。还有你这份眼力和定力，墨家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墨渊没有依言坐下，依旧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但姿态也放松了些。他没有直接回答关于墨家的问题，反而问道：“阁下深夜在此，想必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吧？”他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同时目光扫过厉战天风尘仆仆的衣袍和那双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双手，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哈哈，爽快！我也不瞒你。”厉战天大笑一声，对墨渊的警惕不以为意，“我追查一伙流窜的‘影盗’至此。这伙人行事诡秘，心狠手辣，最近在附近几座城镇犯下不少案子。我得到线索，他们似乎在黑风山有什么隐秘的据点或勾当。刚才在山上别处探查时，察觉到这边有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厮杀声，就赶过来看看，没想到，倒是遇到了你这么个有意思的家伙。”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墨渊手中那柄普通的精钢短剑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话说回来，你这把剑，材质平平无奇，但刚才我远远观战，你刺击时剑尖凝聚的灵力却异常凝练尖锐，似乎蕴含某种独特的发力技巧，竟能轻易破开那匪首的护体灵力？这法门有点意思，不像普通货色。”
墨渊心中暗赞，此人外表粗豪，观察却如此细致入微。他方才击杀匪首，确实动用了一丝源自本源之眼分析出的、专门针对能量流转节点和薄弱处的特殊发力方式，堪称一击必杀的技巧。但这涉及他最大的秘密，自然不可能透露。
“一点粗浅的运力心得，机缘巧合之下领悟，旨在以点破面，不值阁下挂齿。”墨渊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转而切入正题，“影盗？我方才剿灭那处山寨时，并未发现任何与影盗相关的明显痕迹。不过……”
他话锋一转，结合刚才感知到的那些隐匿气息，沉声道：“若阁下所言非虚，影盗的确在此地活动，那么他们的巢穴，或许并非在那明处的山寨之中，而是另有所在，甚至可能藏于山腹之内，或者设有极其高明的隐匿阵法。”
厉战天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那些老鼠最擅长打洞和藏匿！明面上的山寨说不定只是个幌子，或者是被他们利用来吸引注意力的！”他越说越觉得可能，看向墨渊的目光更加热切：“喂，墨渊，看你也是个明白人，脑子好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联手查探查探？这黑风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快！若是真能找到影盗的窝点，解决了他们，功劳算你一份！我厉战天说话算话！”
他生性不喜欢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觉得墨渊对他胃口，便直接发出了邀请，坦荡得让人难以拒绝。
墨渊闻言，心中迅速权衡。厉战天修为高深，是个强大的助力，与其同行，安全更有保障，探查效率也更高。影盗凶名昭着，若能查明其在黑风山的图谋，甚至若能找到一些证据或把柄，对即将回归家族、面对内部倾轧和三日後大比风雨的自己而言，无疑等于多了一张潜在的、可能扭转局面的底牌。而且，与厉战天这等实力强悍、背景可能也不简单的人物结交，本身就有长远的价值。
“可。”墨渊依旧是言简意赅，但这一次，他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与厉战天的距离，表明了自己的合作态度。
“痛快！”厉战天大喜，豁然起身，“我就喜欢跟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不废话！”
就在这时，墨渊的本源之眼再次捕捉到远处那几缕隐匿气息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它们不再静止窥视，而是开始悄然向着山林更深处移动，似乎打算撤离。
“他们想走。”墨渊低声道，眼神锐利起来。这些窥视者很可能与影盗有关，甚至是影盗的外围哨探，绝不能让他们轻易溜掉回去报信。
“追！”厉战天反应极快，低喝一声，身形已如一道离弦的箭矢般射出，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他虽体型魁梧，但动若脱兔，展现出与其身材不符的惊人敏捷。
墨渊也不再犹豫，将盛有阴元草的玉盒迅速贴身收好，体内灵力运转，施展出一种看似平凡、实则蕴含玄妙步法的身法，如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却又速度惊人地紧跟在厉战天身后，两人一刚猛一灵动，一明一暗，瞬间便没入了漆黑如墨的丛林，朝着那些隐匿气息逃遁的方向疾追而去。
夜色笼罩的黑风山，因为这两个意外相遇的年轻人的联手，注定将要掀起一场不为人知的波澜。而这场针对神秘“影盗”的追逐，又将揭开怎样的秘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