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发光藤蔓编织的“码头”上，苏婉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奇异弹性，以及周围虚空中弥漫的、浓郁而混乱的各类能量波动。
空气（如果这里存在空气的话）带着一种陈腐与新生交织的怪诞气味，远处集市传来的喧哗声也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她定了定神，将小船用藤蔓固定好——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求个心安。
环顾四周，类似的“码头”还有数十个，停泊着形形色色的载具。离她不远，一个披着羽毛斗篷、看不清面容的生物，正从一只巨大的、长着三对翅膀的怪鸟背上卸下几个散发荧光的箱子。更远处，一艘如同水晶雕刻的小舟上，走下几个身着流光溢彩长袍、耳朵尖细的身影。
果然是个光怪陆离的地方。
苏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迈步朝着集市内部走去。
穿过一道由巨大兽骨和发光苔藓构成的门廊，真正的“归墟之市”展现在她眼前。
街道（如果那些蜿蜒曲折、高低起伏、由不知名材质铺就的通道可以称为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有些是简陋的地摊，铺着一块破布，上面随意摆放着几样东西；有些则搭建着简陋的棚屋，甚至还有悬浮在半空的光球，里面陈列着商品。
摆摊的和逛市的，更是千奇百怪。有人类模样的，有兽首人身的，有全身笼罩在阴影或光芒中的，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就是一团能量体或者机械构装体。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以及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喧嚣而诡异的交响。
苏婉如同一个误入异界的旅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熙攘（如果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也算“熙攘”的话）的“人群”中。她尽量收敛气息，降低存在感，目光却锐利地扫过两旁的摊位，寻找着可能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同时也警惕着任何潜在的威胁。
她看到有人在售卖闪烁着电光的矿石，有人摆弄着散发不祥气息的黑色结晶，有人叫卖着装在透明罐子里、不断变换形态的液体生物，还有人面前摆着几卷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材质不明的皮卷……
商品五花八门，许多东西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辨认用途。其中蕴含的能量波动也强弱不一，有些让她感到心悸，有些则平平无奇。
这里交易的东西，恐怕远超普通世界的范畴。
她在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停下脚步。这里的摊主是一个佝偻着背、披着灰褐色斗篷、看不清面目的矮小身影，面前只摆着几块颜色暗淡、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碎片，以及几株蔫了吧唧、却隐隐散发着空间波动的怪异小草。
钥匙藤蔓对那几株小草传递出微弱的兴趣。
苏婉蹲下身，拿起一株小草仔细端详。草叶细长，呈现半透明的银灰色，触手冰凉，仿佛不是植物，而是某种能量的凝结物。
“空界草，三十标准灵晶，或者等价物。”摊主的声音嘶哑干涩，用的是某种腔调古怪、但苏婉勉强能听懂的通用语。
灵晶？看来是这里的硬通货。苏婉没有灵晶，但她身上带着金银和几块品质不错的宝石。
她取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猫眼石，递过去：“这个，够吗？”
摊主伸出枯瘦如鸟爪的手，接过猫眼石，凑到眼前看了看（斗篷下似乎有微光闪过），点了点头，将那块猫眼石收起，挥了挥手，示意苏婉可以拿走那株“空界草”。
交易完成，简单直接。
苏婉将空界草收起，正欲离开，目光却被摊位上那几块不起眼的金属碎片吸引。碎片呈暗银色，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细小孔洞，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却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与钥匙藤蔓和星陨铁有着某种相似的特质。
“这是什么？”她拿起一块碎片问道。
摊主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星髓残渣，铸造失败的下脚料。蕴含一丝驳杂的星辰本源，用处不大，十灵晶一块。”
星髓？星辰本源？苏婉心中一动。这东西或许对她淬炼混沌之力、或者喂养钥匙藤蔓有用。
她又拿出一块红宝石，换下了三块“星髓残渣”。
完成两笔交易，苏婉心中稍定。看来这里并非完全以强凌弱，基本的交易规则还是存在的。
她继续前行，更加仔细地观察和倾听。
她听到有人低声讨论着某个即将开启的“小世界”秘境，有人在交换关于“时空乱流”稳定期的情报，甚至还有人隐晦地提到“钥匙”、“归墟核心”等字眼。
信息！这里最宝贵的，可能就是信息！
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归墟之市的规则、势力分布，以及……如何安全离开。
她走到一个相对热闹的“酒馆”区域（如果那些冒着气泡的彩色液体和散发着诡异香气的肉块能被称为酒馆的话），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要了一杯最普通的、被称为“虚空苔酿”的淡绿色液体，慢慢啜饮着，耳朵却竖得老高。
周围的谈论声大多含糊不清，夹杂着各种术语和暗语。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归墟之市每四十九天开启一次，每次持续三日。
集市由几个强大的“常驻势力”共同维持基本秩序，但离开集市范围，生死自负。
集市中心有“万象楼”，是发布任务、交换高级情报、以及举行大型拍卖的地方。
离开集市，需要自行找到空间薄弱点，或者购买昂贵的“定向传送符”……
就在她默默消化这些信息时，一个身影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许人、面容普通、穿着灰色长衫、宛如寻常书生的男子。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如同深潭，难以捉摸。
“姑娘是第一次来墟市？”男子开口，声音温和，说的也是通用语。
苏婉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不必紧张。”男子笑了笑，自顾自地说道，“初来乍到，总会有些迷茫。在下姓墨，单名一个尘字，算是这墟市里的‘引路人’，专门为新来的朋友提供一些……咨询服务，当然，需要收取一点点费用。”
引路人？苏婉打量着他。此人气息内敛，看似普通，但能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做“引路人”，绝非等闲之辈。
“什么费用？”苏婉问道。
“信息费，或者……帮忙办点小事。”墨尘笑道，“比如，姑娘似乎对星界之物很感兴趣？刚才买了空界草和星髓残渣。”
苏婉眼神微凝。他竟然注意到了自己刚才的交易？
“只是好奇罢了。”苏婉淡淡道。
“好奇是好事。”墨尘也不追问，话锋一转，“不过，星髓残渣杂质太多，直接吸收有害无益。空界草倒是炼制‘定空丹’的好材料，可惜单独一株，功效有限。”
他似乎在展示自己的见识，也像是在试探。
苏婉不置可否，只是问：“墨先生既然是引路人，可知晓哪里能获得关于‘归墟核心’或者……‘钥匙’的消息？”
“钥匙？”墨尘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姑娘打听这个，可是有些犯忌讳了。那东西，牵扯太大，不是你我这样的散客能染指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如果姑娘真想知道些边角料，万象楼三日后会有一场高级拍卖会，据说压轴之物，就与‘钥匙’的线索有关。只是，入场资格嘛……”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不是苏婉现在能接触的层次。
苏婉心中微沉。果然，钥匙藤蔓牵扯甚大。
“多谢告知。”她点了点头，准备起身离开。与这种深浅不知的人打交道，不宜过久。
“姑娘稍等。”墨尘叫住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简单云纹的黑色木牌，推到苏婉面前，“相逢即是有缘。这枚‘墨符’送与姑娘，若在墟市中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或许可以凭此符，去‘墨云轩’寻个方便。当然，只是‘或许’。”
苏婉看着那枚木牌，没有立刻去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条件？”她直接问道。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姑娘爽快。条件嘛……将来若姑娘真有机会接触到‘钥匙’相关的核心之物，希望能优先考虑与墨某交易，或者……分享一点消息。当然，价格绝对公道。”
他在投资。或者说，在广撒网。
苏婉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了那枚木牌。在这陌生而危险的地方，多一条可能的退路，总是好的。
“我记下了。”她将木牌收起，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这个角落。
墨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低声自语：“身怀星蕴，又对‘钥匙’感兴趣……有意思。看来这次墟市，不会无聊了。”
而苏婉，在离开酒馆区域后，心中的警惕更甚。
这归墟之市，机遇与危险并存。看似自由的交易之下，隐藏着无数的暗流与算计。
她必须尽快获取足够的信息和资源，提升自保能力，然后……找到安全离开的方法。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她必须抓紧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