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桥的工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着。
张伟“无私”贡献的“桁架分力”结构图,被长老会奉为圭臬。村民们的热情被空前调动起来,采石的号子和打桩的巨响,日夜不息。
这一天,黄昏。 “锁龙口”的河岸上,新桥的第一个巨大基石,在一片欢呼声中,由十几个最强壮的石匠缓缓推入预定的位置。
“成了!!” “第一块基石!稳了!”
负责指挥的石匠队长“石柱”兴奋地抹去脸上的汗水,他家是村里最积极支持建桥的家庭,没有之一。他放下撬棍,直起酸痛的腰,习惯性地朝着河滩边喊了一嗓子:
“阿牛!回家吃饭了!”
阿牛,是他七岁的儿子,此刻本该和往常一样,在不远处的浅滩上玩“打水漂”。
没有回应。
“……阿牛?”石柱的心一紧,提高了声音,“臭小子!又跑哪去了?!”
几个刚收工的村民也帮着喊了起来:“阿牛——!”“阿牛——!”
一个在河边淘洗工具的木匠直起身,指了指下游的芦苇丛:“刚才……刚才还看见阿牛在那儿玩呢,说是……要给咱们抓两条鱼加餐……”
石柱的脸“唰”一下白了。
一股莫名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他扔下撬棍,疯了一样朝着下游的芦苇丛冲了过去。
“阿牛!!”
工地上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欢呼声戛然而止。
李子木和碧琪正在核对明日的物料清单,闻声也立刻跟了过去。
天色,正在迅速变暗。
“锁龙口”的河水,在暮色中泛着一种不祥的墨绿色。
“在这里!!”一个村民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石柱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在河岸边一片新翻出来的、湿漉漉的黑色淤泥里,他们没有找到阿牛。
他们只找到了一只小小的、属于阿牛的麻布鞋。
那只鞋,有一半已经深深地陷进了泥里,鞋口,正对着奔流不息的、冰冷的河水。
另一只鞋,不见了。 孩子,也不见了。
“不——!!!”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翡翠村的黄昏。是石柱的妻子,阿牛的母亲。她瘫倒在了那片淤泥旁。
石柱“噗通”一声跪倒在河边,他赤红着双眼,发疯似的用双手去刨挖那片冰冷的淤泥,仿佛要把儿子从泥里“挖”出来。
“阿牛!阿牛你出来啊——!!”
李子木冲到现场,他立刻蹲下,强迫自己冷静。 “溺水?还是……?” 他用目光飞速扫描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血迹,没有……第二组脚印。
淤泥上,只有阿牛那小小的、杂乱的脚印,最后,终结在了那只孤零零的鞋子旁。 一切的痕迹,都被河水无情地“抹”去了。
这个场面,太“干净”了。
工地上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新桥奠基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G之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冰冷的恐惧。
“……天啊……真的……” “……被……被河水拖走了?”
就在这时,那个苍老、沙哑,如同魔咒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是“坎爷”。他不知何时,也拄着拐杖,来到了人群外围。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淤泥和那只鞋。
他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重复了那句古老的谚语:
“大河……无情。”
“它……来索要祭品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的理智。
前几天还被当做“笑话”、“迷信”的古老传说,在“阿牛失踪”这个残酷的事实面前,猛地露出了它最狰狞的面目。
人群,“轰”的一声,炸开了。
“祭品……” “真的是祭品!!” “我们……我们动了‘锁龙口’的基石!河神……河神发怒了!!”
“坎爷说的没错!‘打生桩’……‘打生桩’……它要‘吃人’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河神发怒”的窃窃私语,在短短几分钟内,演变成了一股无法遏制的、席卷全村的恐惧浪潮。
张伟站在人群中,他的脸上,是和所有人一样的“震惊”、“悲痛”与“惶恐”。他甚至第一个上前,扶住了几近昏厥的石柱,大声喊道:“快!快找!孩子肯定还在附近!!”
但他的眼底深处,那片无人能见的阴影里,正闪烁着一簇……冰冷的、满意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