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阖几乎是拽着沈屹然的手腕，一路沉默着，脚步急促地穿过庭院，回到了自己那间弥漫着熟悉熏香气息的卧房。
“砰”的一声，房门被他有些用力地合上，仿佛要将外面那些扰人的目光和未尽的话语彻底隔绝。
屋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容阖此刻纷乱的心绪。
“你坐下。”
容阖松开沈屹然的手腕，转而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一股近乎赌气的力道，将他按在了窗边那张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扶手椅上。
动作间，他自己都能感觉到指尖的微颤和心跳的失序。
“好。”
沈屹然并未反抗，顺从地坐下，抬眸看着他，目光沉静，带着一丝询问，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耐心等待。
容阖就站在他面前，胸口微微起伏着，一路强撑起来的气势，在对上沈屹然那双过于平静深邃的凤眸时，竟有些摇摇欲坠。
“我……和你……”
他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那双总是明亮飞扬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紧张、不安、委屈，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执拗。
“和我怎么了？”沈屹然笑容扬起，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能这样看到地老天荒。
终于，容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问道：“沈屹然……你可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紧紧盯着沈屹然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像是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沈屹然闻言，眸色似乎深了一些，但面上依旧看不出太多波澜。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这么问？容阖被他问得一愣，随即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喜欢他。
当然是因为今晚那个送花的女子，因为那些黏在沈屹然身上的目光，因为他心里那越来越清晰的越来越无法忽视的酸涩和占有欲！
容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急切和强调:“我不是你弟弟！”
这句话，他今晚已经说过一次，此刻再次重申，带着更加明确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沈屹然看着他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你本来就不是我弟弟，我知道啊。”
“……也不是你朋友！”
容阖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扭扭捏捏地，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难为情，却又异常坚持地补充道。
他不想只做朋友，这个词此刻听起来如此苍白无力，根本无法定义他心中那复杂而汹涌的情感。
“哦？” 沈屹然微微挑眉，似乎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
他看着眼前这个别别扭扭、却又固执得可爱的少年，放缓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追问道：“那是什么，嗯？”
最后一个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仿佛在鼓励容阖说出那个藏在心底的答案。
“……我不知道。” 容阖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泄了气。
他颓然地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上的青砖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出那个词。
喜欢？爱慕？还是其他什么？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啊，若是沈屹然对他根本没有那份心思，自己贸然说出口，会不会连现在这样亲近的关系都保不住了？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恐惧，所有鼓起的勇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看着他这副垂头丧气、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沈屹然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并不打算在此刻逼迫他。
容阖才十四岁，情窦初开，心思如同山间晨雾，朦胧而易散。
在他沈屹然眼里，这确实还是个需要引导和等待的孩子。有些话，有些心意，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沉淀，需要更成熟的心智去确认。
“那就不说了。”沈屹然没打算逼迫他，毕竟他才14岁，在自己眼里跟小孩一样，能懂什么。
“不，要说的！你怎么能这样！”容阖猛地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不是要哭，而是气的。
“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才一点想知道的兴趣都没有！”他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控诉，仿佛沈屹然的平静是对他满腔炽热情愫的亵渎。
话音未落，他那只自由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带着点赌气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捶在了沈屹然的胸口上。
“没有，我哪里不在乎了？”
沈屹然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胸口传来轻微的闷响，特意把自己声音放轻柔了一些：“我有多在乎你，你难道真的不清楚？”
容阖听到这里，心里满意了一些，但还不够。
“那你快问，你快问我！”容阖立刻顺杆往上爬，那双刚刚还满是气愤的眸子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期待。
他晃了晃被沈屹然握住的手，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娇软和催促。
沈屹然被他这瞬息万变的情绪弄得有些失笑，他微微挑眉，看着眼前这双充满了执拗和期待的眼睛，从善如流地配合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问什么？”
“问我喜不喜欢你！”容阖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他脸颊“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但他强忍着羞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屹然，等待着他的问题，那模样，既勇敢又脆弱，仿佛将最柔软的内里毫无保留地摊开。
沈屹然的心尖仿佛被这毫无保留的直白与依赖轻轻烫了一下。
“那你喜欢我吗？”沈屹然顺着他的要求问了下去。
“喜欢！很喜欢！”
容阖用力点头，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急切地想要区分开来，补充道，“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不一样的，跟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