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大殿。
金碧辉煌,熏香缭绕。年轻的皇帝萧彻高踞上座,一身明黄龙袍,衬得面容愈发俊美,却又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与不耐。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上敲击,眼神飘忽,心思显然不在下方这流水般走过、花团锦簇的秀女身上。大殿的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枷锁。
“皇帝,”身侧,雍容华贵的美艳太后微微倾身,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选妃乃国之大事,为皇家开枝散叶,马虎不得。哀家瞧着,方才过去那几位尚书家的千金,仪态端方,都是极好的。”她眼风扫过萧彻,带着无形的压力,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意图网罗住他最后一点自主权。
萧彻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线,眼底厌烦之色更深。登基不久,根基未稳,这场浩大的选秀,无异于太后公然向他后宫安插耳目的仪式。他像个被丝线操控的傀儡,连选择枕边人的权力都被剥夺殆尽,只剩下这龙椅上的表象威严。“母后说得是。”他淡淡应了一句,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更加意兴阑珊,几乎要彻底沉入那片阴霾里。
秀女们流水般上前,行礼,抬头,接受着帝国最高权力中心最苛刻的审视。环肥燕瘦,脂粉掩盖下的紧张与憧憬几乎凝成实质。下首妃嫔席位上,丽嫔柳如烟——吏部侍郎之女,正享受着此刻的优越感。她描画精致的眉眼带着审视与挑剔,如同评估待价而沽的货物般扫过每一个秀女,内心充斥着将潜在对手提前踩在脚下的隐秘快意。
终于,轮到林晚星所在的这一批。
当林晚星随着队伍踏入这片金玉堆砌的牢笼时,殿内的空气似乎有刹那的凝滞
她穿着与其他秀女款式相似的浅碧色宫装,布料普通,比起前排那些云锦、蜀锦的华彩,显得尤为素淡。然而,有些光华,是粗布麻衣无法掩盖的。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微微垂着眼睑,身姿挺拔如新雪初霁后的翠竹。璀璨的宫灯洒落她周身,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那份气质——一种与这满殿富贵、权力角逐格格不入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与疏离。没有谄媚,没有紧张,没有刻意展示的温婉,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淡漠,仿佛眼前的上位者、这恢弘的大殿,不过是她旅途中的一处无聊风景。
这份独特,在精心雕琢、千篇一律的秀女中,如同暗夜旷野中骤然亮起的星辰,瞬间攫取了几乎所有的目光。
皇帝萧彻那原本散漫飘忽的目光,在触及林晚星身影的刹那,骤然如鹰隼般定住了!敲击扶手的指尖戛然而止。眉宇间沉郁的阴云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一丝缝隙,露出底下纯粹的、炽热的探究与惊艳。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前倾了身体,仿佛要将那抹清冷的月光看得更真切些。
太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不悦与警惕。
下首的丽嫔柳如烟,艳丽的面容瞬间扭曲!精心保养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嫉妒的毒火瞬间燎原!这个女人……这份气度,竟让她引以为傲的仪态都黯然失色!更让她心惊肉跳、如坠冰窟的是——皇帝的眼神!那种专注与兴趣,是她入宫以来从未获得过的!不行!绝对不能让这女子入选。
-就在柳如烟急思对策时,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林晚星的脸庞和垂在身侧的手——那上面赫然布满了星星点点、连成片状的刺眼红疹!在莹白如玉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啊哈!是个无盐女”
这一发现让柳如烟心头狂喜!天助我也!
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成型!
就在这时,负责唱名的太监尖着嗓子报出了林晚星的名字和来历(自然是捏造的)。林晚星依着这几日临时恶补的、极其敷衍的宫规,姿态标准却毫无温度地行了个礼。
“抬起头来。” 太后的声音响起,带着审视的意味。
柳如烟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就在林晚星依礼抬头、那张绝美却带着瑕疵的脸将要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的瞬间,柳如烟猛地站起身,用极其夸张、充满“担忧”甚至隐含惊恐的语气,尖锐地指向林晚星:
“天啊!这位妹妹的脸和手……怎会如此?!莫不是染了什么恶疾?!”她的声音拔高,瞬间盖过了殿内所有细微的声响,清晰地传到上座,“瞧着这红疹……怪疹人得很!选秀关乎皇家血脉传承,乃天大的事!若身染恶疾,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甚至……是疫气(她加重了这个词,暗示可能传染),岂能容其近身,玷污天家威严,祸乱宫闱?!这简直是……是大不敬啊!”她的言辞锋利如刀,字字诛心,直接将红疹与“恶疾”、“不洁”、“祸乱”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