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泉的明确拒绝，如同官方筑起的一道堤坝。然而，利益的涓流，一旦寻到缝隙，便会无视堤坝的意志，自顾自地渗透、蔓延。
白水部落的平民，不似首领和长老们需要考虑部落的整体权力结构和传统尊严。他们更关心的是，如何用最少的付出，换回最多的食盐、更精致的石器，或是能让家人展露笑颜的稀罕玩意儿。
黑石部落商队带来的“神赐币”，以及那“仅限神赐币交易，价格优惠”的旗帜，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们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
起初，只是零星的、胆大的尝试。
那个用两条大鱼成功换到更多盐块的年轻渔民，成了活生生的榜样。他省下的鱼，可以拿去换取其他需要的东西，或者干脆储存起来。这种实实在在的好处，比任何说教都更有力。
渐渐地，私下里的交易开始多了起来。
在集市结束后的黄昏，在河畔清洗渔网的角落，在部落外围采集野菜的小径上，开始出现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喂，你还有那种……会发光的石头吗？我可以用这张新硝的兔皮跟你换。”
“我这儿有几颗，是上次用鱼跟黑石部落的人换的。你想换？可以，不过得按黑石部落那边的‘价’来……”
“成！只要比从我们自己部落换盐划算就行！”
一个负责煮盐的妇人，偷偷藏起一小块品质上乘的盐块，没有上交部落公共储备，而是找到相熟的黑石部落商队成员，换了几颗晶莹的基珠。她想着，等攒多了，说不定能给女儿换一串那种漂亮得不像话的珠子项链。
甚至有几个白水部落的年轻人，开始结伴前往黑石部落！他们带着白水部落的特产——新鲜的鱼、洁白的贝壳，直接到黑石部落那热闹非凡的市场里，兑换成神赐币，然后再用神赐币购买黑石部落的精良石器、陶罐，甚至是那些让他们眼花缭乱的玻璃珠饰品。他们亲身感受到了神赐币带来的便利和黑石部落的繁荣，回到白水部落后，他们的见闻和带回的新奇物品，又吸引了更多人的好奇与向往。
这种私下的、自发的交易，如同地下的暗流，虽然缓慢，却持续不断地侵蚀着白水部落旧有的经济体系。
首领泉并非没有察觉。他派出的心腹向他汇报了这些情况。他感到愤怒，也感到无力。他无法禁止每一个族人的私下行为，更无法阻止人们对更优渥生活的本能向往。强行打压，只会让民心生变。
他看着部落里渐渐多起来的、零星闪烁的神赐币光芒，看着族人在谈论黑石部落市场时那掩饰不住的羡慕眼神，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危机感。
黑石部落用的，不是武力，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一种更好的生活方式和更高效的利益分配模式。
猎人迅将白水部落内部悄然发生的变化，详细汇报给了钱贝贝。
钱贝贝佛系地点点头，对此毫不意外。经济规律和人性逐利的天性，在任何世界都是相通的。
“继续加大‘优惠’力度。”她指示道，“下次可以带一些我们工匠新改进的、更轻便耐用的渔网样品过去，同样，只接受神赐币预订或购买。”
她要让白水部落的人清楚地认识到，拒绝神赐币，不仅意味着交易不便，更意味着他们将被排除在技术进步和更优质的物资供应之外。
龙奕煊感知到白水部落内部那细微却坚定的变化，唇角微勾。他的夫人，不费一兵一卒，仅凭些亮晶晶的小石头和些许算计，便已兵临城下，开始动摇一个部落的根基。
这种“战争”，倒是比纯粹的毁灭，更有趣些。
经济渗透，无声无息，却已深入肌理。
白水部落的堤坝，裂缝正在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