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麦哨与风
周老往灶膛添了把新麦秆,火苗“噼啪”跳得更欢,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泛着暖光。“种晚麦得选个晴天,”他用烟杆敲了敲门槛,“明天赶早,带你们去地里挑麦种——得是颗粒最鼓的,磨出来的面才够劲,做麦哨也脆亮。”
林溪眼睛一亮,手里的向日葵籽包装袋被捏出褶皱:“麦哨要选第二节茎秆吧?空心的,壁厚点的,吹起来才响。”她忽然扯了扯沈慕言的袖子,“去年你做的那个总漏气,这次得好好选。”
沈慕言指尖蹭了蹭鼻尖,耳尖又有点热:“这次肯定比你做得好。”他弯腰把新陶盆摆成一排,盆底的小孔透着光,像撒了把星星,“等麦子长到半人高,我们就去挑茎秆,正午的阳光晒过的最好,水分少,不容易裂。”
“还要留着麦芒!”林溪抢着说,“带着麦芒的麦哨,吹起来才有簌簌的响,像风刮过麦田的声音。”
周老在灶上揭开锅盖,新蒸的麦仁糕冒着白汽,他用铲子划成小块,香气混着蒸汽漫出来:“先垫垫肚子。”林溪刚拿起一块,忽然想起什么,往沈慕言手里塞了一块,自己又拿了一块,踮脚够到周老嘴边:“您也吃。”
沈慕言咬了口麦仁糕,甜丝丝的谷物香在舌尖散开,他看着林溪踮脚喂周老的样子,忽然觉得手里的糕更甜了些。风从院外溜进来,卷着远处麦田的气息,新换盆的“尖尖”晃了晃叶子,像在数着日子——离种麦还有三天,离麦哨吹响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第二天天刚亮,周老就背着竹篓在院门口吆喝,林溪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沈慕言已经把镰刀和筛子摆好在墙根下。“得赶在露水没干前挑种,”周老往竹篓里塞了块粗布,“饱满的麦种咬起来发脆,空壳的发闷,你们记着这手感。”
田埂上的草还挂着露珠,踩上去软乎乎的。林溪蹲下身扒拉麦垛,指尖被晨露浸得发凉,沈慕言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是用粗布裹着的陶壶,里面装着热水。“昨天烧的,还温着。”他声音有点闷,耳尖又红了。林溪把暖手炉往他那边推了推:“你也冷,一起焐。”
周老在前面挑出一把麦种,摊在粗布上翻晒,阳光透过指缝落在麦粒上,金灿灿的像撒了把碎金。“就这筐了,”他用镰刀柄敲了敲竹篓,“磨麦哨的茎秆得等灌浆期,现在先把种播下去,等麦秆蹿到齐腰高,正好做哨子。”
林溪忽然指着远处的稻草人笑:“你看它戴的草帽,歪歪扭扭的,像不像沈慕言上次做的漏风麦哨?”沈慕言伸手揉乱她的头发:“那是你不会吹,气流没找对角度。”两人在田埂上追着打闹,周老在后面喊:“慢着点!别踩了刚翻的土!”
回到家时,竹篓里的麦种已经晒得暖烘烘的。林溪找出个陶瓮,把麦种倒进去,沈慕言往里面撒了把干艾草:“防虫子。”周老在灶台边和面团,准备蒸麦香馒头,面香混着艾草的清苦味漫开来。
“等麦子抽穗,”林溪趴在瓮边数麦粒,“我们就在田埂上比赛吹麦哨,谁吹得响,谁就赢一袋新麦做的麦芽糖。”沈慕言靠在门框上,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嘴角悄悄扬起来:“一言为定。”
窗外的风掠过麦田,带着新翻的泥土味,像是在应和这个约定。陶瓮里的麦种沉在艾草下,安安静静地等着,等一场雨,等一阵风,等抽出新绿的那天,也等麦哨在风里清亮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