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说话的是老萨尔。他从一堆废弃的声纳设备后面走出来,嘴里的雪茄因为惊讶而掉在了地上。“我听过不少疯狂的计划,有人想从银行的金库里偷一块特定的金砖,有人想在尼亚加拉瀑布上走钢丝。但你们?两个被全城黑帮追杀的人,想去抢太子的生意?那不叫计划,那叫遗愿清单。”。
江夏川没有理会萨尔的嘲讽。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艰难地支撑着自己坐直了身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电脑屏幕上那张罪恶的地图。
“萨尔,给我接上你的网络,要最安全的那种。凯伦,把这个会所的所有相关信息都调出来,特别是今晚的交易细节。”她的声音虚弱,但命令不容置疑。
萨尔嘟哝着咒骂了几句,但还是走到一个路由器旁边,插上了一根看起来很特别的包裹着铅皮的网线。
凯伦立刻投入工作。阿尼克的数据库设计得非常人性化,他很快就找到了与金顶会所相关的所有信息。
今晚,十一点整。
买家:维克多·陈(Victor chen)。 陈氏科技集团的创始人兼cEo,着名的慈善家,城市艺术博物馆的最大捐助人。
交易物品:一对成体的七彩变色龙(Fischers chameleon),产自坦桑尼亚,黑市估价三十万加元。
交易方式:买家带现金,装在一个特定的鳄鱼皮手提箱里。
接头暗号:“今晚的月色不错。” “可惜,云太多了。”
送货人: 数据库里有两张照片。一个是白人青年,另一个是身材矮胖的拉丁裔中年人,他们会开一辆白色的福特全顺货车,车牌号也被清晰地记录在案。
“他们会从一个位于士嘉堡的仓库提货,然后直接开车到金顶会所的地下停车场。交货,拿钱,离开。整个过程不会超过十分钟。”凯伦念出数据库里的信息,声音因为计划的疯狂而有些干涩。
“我们没有变色龙。”凯伦指出了最根本的问题。
“我们不需要有。”江夏川冷冷地说,“我们只需要有那个装钱的箱子。”
“在他们到达会所之前,拦下他们。拿到他们的车,他们的衣服,以及他们的身份。然后,由我们去完成这笔交易。”
“拦下他们?”凯伦的脸色变了,“你的意思是……”
“让他们消失一段时间。”江夏川的用词很谨慎,但其中的含义却冰冷刺骨,“你下不了手?”
凯伦沉默了。他想起了码头的火光,想起了那些在火中惨叫的人。那是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下,被逼出来的野性。而现在,江夏川要求他,在冷静的状态下,去主动策划一次暴力袭击。
“这不是复仇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在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江夏川看穿了他的犹豫。
“麦克会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但如果你不跳进去,你就永远无法把里面的魔鬼拖出来。”她在脑海里和麦克对话。
“这个孩子还没准备好,江。”麦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他的手上还没有真正沾过血。”
“那就让它今晚沾上。”江夏川在心里回答。
她看向凯伦,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他的软弱:“你哥哥的复仇,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在教堂里点一根蜡烛。复仇的唯一途径,就是变得比你的敌人更狡猾,更冷酷,更不择手段。你想要为阿尼克讨回公道?公道就在那个鳄鱼皮箱子里。你想要让他们痛苦?那就拿走他们最看重的金钱。”
“我们不是在变成他们。”她的声音压低了,充满了蛊惑的力量,“我们是在用魔鬼的工具,去拆掉魔鬼的房子。你想要正义,凯伦,但正义是一种奢侈品。我们现在,只在做两件事:生存,和清算你哥哥的账。记住,我们只剩一天时间,想变成他们?想得太美了。”
凯伦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萨尔那台连接着警用频道的旧收音机里,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调度声。
“……所有单位注意,重复,所有单位注意。寻找两名嫌疑人,一名南亚裔男性,约二十岁……一名亚裔女性,黑发,身份不明,极度危险……与西区码头爆炸案有关……发现后立即……请求支援,不要轻易接近……”
警方的通缉,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凯伦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幻想。
退路,已经没有了。
他抬起头,眼神中的挣扎和软弱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但这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我该怎么做?”
江夏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许。
“萨尔,”她转向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老人,“一辆不起眼的车,两套维修工的制服,一卷高强度的工业胶带,两个头套,还有……一把枪。能保证在十米内绝对可靠的枪。”
萨尔看着他们,像是看着两个主动走向断头台的傻瓜。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从地上捡起那根雪茄,重新叼在嘴里,狠狠地嚼了两下。
“疯子,你们两个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他骂道,“我早该在你们进门的时候,就把你们打出去。”
他转身走向一个上锁的巨大铁柜,用一把钥匙打开了它。柜子里,挂着各种各样令人望而生畏的“工具”。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辆破旧的工具车钥匙,扔给凯伦,“去后面b区,一辆灰色的雪佛兰厢式货车,后厢里有你们要的制服和工具。”
然后,他走到江夏川面前,将一把沉甸甸的枪身被磨得发亮的鲁格LcR左轮手枪,和一盒.38口径的子弹,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江夏川拿起那把冰冷的左轮手枪,熟练地打开弹巢,将五颗黄铜色的子弹,一颗一颗地装了进去。
她的肋骨和肩膀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身体的脆弱。但当她握住枪柄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专注。
凯伦已经换上了一身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他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仿佛在看另一个人。他将一个黑色的头套塞进口袋,手里紧紧攥着一卷沉重的胶带。他的手不再颤抖。
晚上九点半。
离交易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江夏川将最后一颗子弹上膛,合上了弹巢。
“出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