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国被关押在看守所的第三天，审讯依旧没有太大进展。他对杀害苏晓的罪行供认不讳，却绝口不提日记里提到的“她”，无论侦查员如何追问，他都只是沉默，眼神空洞地盯着审讯室的墙壁，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
陆沉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杨建国的日记。日记里关于“她”的描述很少，只有零星几句——“她骗了我所有的钱”“她也该去江里”“十五的月亮最亮，能看清路”。这些碎片化的文字，像沉入水面的石子，只留下一点涟漪，却看不到水下的全貌。
“陆队，技术队刚才整理旧案卷宗，发现了一起和苏晓案很像的失踪案。”赵磊拿着一份泛黄的卷宗走进来，卷宗封面上的日期写着“2000年11月”，“失踪人叫张莉，25岁，是当时市医院的护士，独居，2000年11月15日晚上，在嘉陵江南岸的渡口失联，至今下落不明。”
陆沉立刻接过卷宗，快速翻阅起来。张莉的失踪经过，和苏晓惊人地相似：都是独居女性，都是夜间在嘉陵江渡口附近失联，最后一次被目击时，都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更关键的是，卷宗里记载，当时有目击者看到“一个穿深色雨衣、戴鸭舌帽的男子，在张莉失联的渡口徘徊，形迹可疑”，但因为当晚下雨，目击者没看清男子的脸，线索就此中断。
“张莉失踪前，有没有使用过网约车平台？”陆沉突然问——苏晓案的关键突破口，就是她最后拨打的网约车客服电话。
赵磊立刻联系网约车平台，调取2000年11月的用户数据。由于平台数据存储年限有限，大部分信息已经被覆盖，但技术人员还是找到了一条关键记录：2000年11月14日，也就是张莉失踪前一天，她曾在平台上投诉过一名司机，投诉内容是“司机未按约定地点接人，且态度恶劣，挂断电话后无法联系”。
“投诉的司机信息呢？”陆沉追问。
“司机注册名为‘张伟’，身份证信息显示是外地户籍，但我们核查后发现，这个身份证是伪造的，头像和姓名都不匹配。”技术人员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不过我们在司机的职业信息栏里看到，他填写的是‘船舶维修厂职工’，而且注册手机号的归属地，就是咱们市。”
船舶维修厂职工、伪造身份信息、在渡口附近拒载投诉……所有线索都指向杨建国。陆沉立刻安排：“赵磊，你带一组人，去调查2000年前后本市的船舶维修厂，看杨建国当时有没有在那里工作过。另外，调取张莉失踪案的所有证人笔录，重新询问当时的目击者，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细节。”
两天后，赵磊带着调查结果回来，脸色凝重：“陆队，查到了！2000年的时候，杨建国确实在江南岸的一家船舶维修厂工作，职位是维修师傅。而且我们找到当时的同事，同事说杨建国那时候交了个女朋友，好像是医院的护士，两人后来因为钱的事吵架，分手了。”
“护士？”陆沉心里一紧，“会不会就是张莉？”
“我们拿着张莉的照片，找杨建国当时的同事辨认，他们说有点像，但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赵磊点头，“还有，我们重新询问了张莉失踪案的目击者，其中一个老人回忆，当时那个穿深色雨衣的男子，左手食指上好像有一道疤，和杨建国左手的疤痕位置差不多！”
线索越来越清晰。陆沉让技术队将两起案件的证据进行比对：苏晓尸块上的绳结打法，与张莉失踪案现场附近发现的一根废弃绳子（当时未引起重视）的打法完全一致；苏晓尸块上残留的机油成分，与2000年船舶维修厂使用的机油品牌、型号完全相同；甚至连两起案件的案发时间——苏晓遇害是5月11日，张莉失踪是11月15日，都在农历十五前后。
“农历十五前后，嘉陵江的潮汐水位最低，水流最缓。”老陈拿着水文资料走进来，“这个时候抛尸，尸块不会被水流冲得太远，也不容易沉入江底，方便凶手后续处理。杨建国熟悉江面情况，肯定知道这一点。”
“他选择这个时间作案，不只是因为潮汐。”陆沉看着日记里“十五的月亮最亮，能看清路”这句话，“日记里提到月亮，可能对他有特殊意义，或者他迷信月亮能‘照亮’他的行动，掩盖罪行。”
就在这时，财务侦查组传来消息：“陆队，我们查到杨建国的银行流水，发现2000年11月20日，也就是张莉失踪后第五天，他的银行卡里存入了5000元现金；2001年5月15日，又存入了5000元现金，这两笔钱的来源都不明，而且当时他的工资每个月只有800多块，5000元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
“张莉当时是不是有一笔钱？”陆沉立刻问。
赵磊查阅张莉的卷宗：“是的！张莉的家人说，她失踪前，刚发了年终奖和绩效奖金，大概有1万多块，放在家里的抽屉里，失踪后，这笔钱不见了！”
所有证据都串联起来：2000年，杨建国与护士张莉交往，因钱财纠纷反目，他利用自己在船舶维修厂的工作便利，伪造网约车司机身份，将张莉诱骗到渡口杀害，抢走她的钱财，抛尸江中；2024年，苏晓偶然发现他处理“受害者”（可能是其他未被发现的受害者）的痕迹，杨建国故技重施，用网约车小号诱骗苏晓到渡口，将其杀害，再次抛尸。
“现在可以确定，杨建国至少杀害了两个人，张莉和苏晓。”陆沉看着桌上的证据链，语气沉重，“而且两起案件间隔半年，中间可能还有未被发现的受害者，只是我们还没找到线索。”
他立刻提审杨建国，将张莉的照片、银行流水、潮汐资料、机油检测报告等证据一一摆在他面前：“2000年11月15日，你在江南岸渡口杀害了张莉，抢走她的5000元钱，对不对？你把她的尸体藏在了哪里？”
杨建国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原本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盯着张莉的照片，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刺耳：“她活该！她骗我的钱，说要和我结婚，结果拿着我的钱去和别人约会！我杀了她，是她罪有应得！”
“钱呢？你抢走的1万多块，除了存入银行的5000，剩下的去哪了？”陆沉追问。
“花了！”杨建国的情绪变得激动，“买工具、买手套、买酒……反正没给她留一分！”
“你把她的尸体藏在了哪里？”
杨建国却又恢复了沉默，无论陆沉怎么问，他都不再开口，只是盯着照片上的张莉，眼神里满是怨恨。
审讯结束后，陆沉走出看守所，看着远处的嘉陵江。江面平静，波光粼粼，谁能想到，这片看似温柔的水面之下，隐藏着两起跨越24年的命案，可能还有更多未被发现的罪恶。
“我们不能只盯着这两起案件。”陆沉对赵磊说，“从2000年到2024年，24年里，嘉陵江周边有没有类似的失踪案？尤其是独居女性、夜间失联、在渡口附近活动的，都要重新排查。杨建国很可能还有其他受害者，我们必须找到她们，给家属一个交代。”
接下来的日子，专案组全员出动，排查了2000年至2024年嘉陵江周边所有未破的失踪案、命案，共梳理出12起符合“独居女性、夜间失联、渡口附近活动”特征的案件。他们逐一走访受害者家属，调取当时的卷宗，重新勘察现场，寻找与杨建国相关的痕迹。
在排查2010年一起失踪案时，侦查员发现，失踪人李娟的手机最后定位，就在杨建国维修铺附近的渡口，而且她失踪前，也曾使用过那个被杨建国用来作案的网约车小号。
“看来，杨建国这24年里，一直没有停止作案。”陆沉看着李娟的卷宗，心里沉甸甸的，“水面之下，还有更多我们看不见的罪恶，我们必须把它们全部挖出来，让真相浮出水面。”
他再次提审杨建国，将李娟的卷宗摆在他面前：“2010年9月，李娟在你维修铺附近的渡口失踪，是不是你干的？”
杨建国抬起头，看着李娟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们还能找到多少？反正我已经杀了这么多，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在每个侦查员的心里。他们知道，这场与杨建国的较量，远没有结束。水面之下的罪恶，还需要他们一点点打捞，一点点揭开，哪怕过程再艰难，也要让所有受害者沉冤得雪，让正义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