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厂三车间的液压机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齐铁军的扳手在苏联产密封圈上打滑的瞬间，菌丝黏液从生锈的油管裂缝渗出，在铸铁表面蚀刻出纳米级的迷宫纹路。沈雪梅的听诊器突然磁化，吸附住飞溅的金属碎屑：这不是漏油，是密封圈在自我进化！
赵红英踹开材料室铁门，枣红色头巾上沾着村办厂送来的丁腈胶试制品。她抓起菌丝黏液抹在橡胶圈上，原本僵硬的密封件突然如活物般蠕动，将苏联产液压机的公差间隙填补得严丝合缝。俺们土方子比老毛子的化工配方管用！她的鞋跟碾碎地板上的菌丝结晶，碎屑在日光灯下折射出五轴联动机床的虚影。
齐铁军的手指在千分表上痉挛——那些纹路正是2023年流体力学实验室模拟的量子湍流模型。他强压住说出纳米涂层的冲动，改用1979年的词汇：这是...金属表面异常增生，建议用红糖水冲洗！
深夜的检修坑道里，沈雪梅的铝饭盒盛满菌丝黏液。她的手术刀划过液压缸内壁，刃尖带起的金属碎屑在空中自动排列成晶体结构。这些菌丝在重组金属晶格，她的圆珠笔戳破饭盒，王德顺的咳血痰样本里有相同结构的孢子！
赵红英带人撬开废弃的渗碳炉，炉膛内壁爬满菌丝织就的网状结构。她将村办厂的劣质密封圈扔进炉膛，菌丝遇热突然收缩，将橡胶件压缩成密度堪比钨钢的黑色晶体。这不科学！她的扳手敲击晶体表面，声波频率竟与沈阳机床厂新引进的数控系统报警音完全一致。
齐铁军蜷缩在工具柜阴影里，用锈铁片在《设备检修记录》边缘刻下贝塞尔函数公式。当早班工人发现他时，公式已被菌丝黏液覆盖，在纸质上形成自修复的防伪水印——这将是二十三年后《中国工业遗产档案》的重要鉴定特征。
村办厂的拖拉机突突驶入红星厂时，车斗里五百个密封圈正在正午阳光下分泌黏液。赵红英用镰刀挑开麻袋，菌丝已将橡胶件改造成带金属光泽的复合体。按国营标准该全报废，质检科长摔碎密封圈，但实测耐磨度超苏联货三倍！
沈雪梅的白大褂突然横在争执双方之间。她的听诊器链子缠住密封圈，医用胶布上的菌丝样本显示重金属含量超标。你们在拿工人肝肾当过滤器！她将检测报告甩向赵红英，纸页在空中被车间排风扇绞碎，菌丝黏液却将碎片重新黏合，拼凑出全新的生物冶金标准草案。
齐铁军趁乱将两个密封圈塞进制服口袋，菌丝黏液渗过布料，在他胸口皮肤上蚀刻出微缩版液压原理图。当他在厕所隔间查看时，图纸已随汗液蒸发，只在记忆里留下四十年后某篇《生物冶金起源考》的文献索引。
全厂技术大会在暴雨夜召开，四百个菌丝改造的密封圈堆成金字塔。赵红英的枣红色头巾甩向主席台：谁敢说乡镇企业搞不出好货？沈雪梅的听诊器砸在桌面上：未经毒理检测的技术就是定时炸弹！
齐铁军缩在礼堂角落，用锈铁片在座椅背面刻下风险公式。菌丝黏液顺着刻痕蔓延，将警告文字改写成1983年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的获奖名单。当总工程师宣布暂停使用菌丝密封件时，暴雨击穿屋顶，四百个密封圈在积水中漂浮重组，拼出五轴联动机床的三维投影。
这不是技术事故，齐铁军望着水泊中的倒影喃喃，是工业文明在寻找新宿主...他未察觉赵红英正用麻绳捆扎渗水的密封圈，菌丝黏液沿着绳结渗向全厂管网；更未看到沈雪梅在暴雨中收集毒理样本，铝饭盒里的菌株已突变出光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