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鹏捧着碗，百感交集。
到死他也想不到，给予他们这群走投无路之人第一口热食、第一处避风所的，会是传说中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怪象”。
汤粥很快分完，虽然量不多，但足以让每个人胃里有了点底，身体也暖了起来。
孩子们依偎在父母怀里，沉沉睡去，这次没人再摇醒他们。
然而，玩家们的“热情”似乎还没结束。
楼下空地上，更大的火堆被点燃。【薛定谔的新东方】和【兴奋的大公猴】拖来了几大块处理过、还带着皮的鼹鼠肉。
用削尖的木棍串成巨大的肉串，架在火上烤。
油脂滴落火中，噼啪作响，混合着一种他们从未闻过的、异常刺激食欲的辛香料的霸道香气，猛地爆发开来，瞬间压过了麦粥的清香，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余崇舟发布的任务只是说明让他们能活着，但是给他村民们烤肉，送吃的是玩家们自发进行的捐助。
连余崇舟都没想到，平时一点一点攒威望值的玩家们，居然舍得把钱花给npc。
“肉……是肉！”
“他们在烤肉！好香！这是什么味道？”
“是给我们吃的吗？不可能吧……有粥喝就不错了……”
“肯定是他们自己吃的！我们怎么可能有肉吃！”
教室的窗户被悄悄推开一条缝，无数双眼睛渴望又畏惧地偷窥着楼下。
那滋滋冒油、金黄焦脆的烤肉，对饥肠辘辘的他们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李海鹏也忍不住喉结滚动，但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怎么能奢望肉？
“村长！他们叫我们下去！” 一个年轻人跑进来，激动地压低声音说。
李海鹏一愣，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情，和几个胆大的村民走下楼。
空地上，火堆旁。那个鹿头怪象拿起几串烤得差不多的肉，径直走了过来，递向离得最近的、正抱着孩子的方亮。
方亮愣住了，没敢接。
“拿着啊，愣着干啥？趁热吃。” 鲁哥的鹿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声音没什么恶意。
方亮颤抖着手接过，滚烫的肉串烫得他手指一缩，却握得更紧。
他没有自己吃，而是第一时间递给了怀里的两个孩子。
“爸爸，我们吃过了，你吃吧。” 方正虽然眼睛盯着肉，却懂事地说。
“我们吃了……火锅，里面有肉的。” 方圆也小声补充，但目光也没离开烤肉。
“火锅？是什么？” 方亮茫然。
在两个孩子七嘴八舌、夹杂着“红红的汤”、“很辣很香”、“有蘑菇有肉”的描述中，方亮夫妇和李海鹏等人才勉强理解了“火锅”这个陌生的词，以及这群怪象竟然用那么珍贵的食物来款待两个孩子的事实。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这时，李海鹏看到那个给他粥的鹿头正在给另一个老人递肉串，他忍不住上前几步，声音干涩地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救我们，给我们吃的，住的，现在还有肉……在这片废土，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正忙着分肉的【兴奋的大公猴】头也不回地答道：“增加人口，完成任务，拿到奖励啊！”
“啥？” 李海鹏和周围村民一脸茫然。增加人口？任务？奖励？这些词单独能懂，连在一起，在这语境下，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而且，对方说到某些词时，声音似乎模糊了一下，像被什么干扰了。
“哎呀，我来说我来说！” 鱼摆摆推开大公猴，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话解释：“简单说，我们‘晨星’要发展，要建更大的房子，开垦更多的地，就需要更多人手来干活。种田、盖房、巡逻、做东西……都需要人。你们来了，能干活，我们据点就能变得更强大，更安全。我们给你们提供保护和食物，你们出力建设这里，大家一起活下去，活得更好。不是白养着你们，是合作，懂吗？”
她顿了顿，指向远处在火光映照下开始显露轮廓的荒地：“看到那边了吗？等你们休息好了，有力气了，还得自己去那边建房子。这里是学校，不能长住。那边，有水源，地也平，以后就是你们的新家，不过，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李海鹏听得半懂不懂，但核心意思明白了：这群怪象需要劳动力，而他们需要生存。一种古怪的……庇护与雇佣关系？虽然依旧难以理解怪象为何要“建设”，但至少逻辑上似乎说得通。只要他们还有用，就能活下去。
这就够了。
当李海鹏将鱼摆摆的话传达给其他村民后，恐慌进一步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并且似乎找到了暂时依靠的复杂安心感。
有活干，就有饭吃，有地方住，这已经是废土上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至于雇主是一群“怪象”……在生存面前，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很快，烤肉的香气和“干活换生存”的消息传遍了所有临时宿舍。
玩家们将烤好的肉串分发给每一个下来的村民。
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但那混合着奇异香料的、油滋滋热腾腾的肉块入口的瞬间，许多村民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太好吃了！这是久违的，活着的、有希望的味道。
村民们吃饱喝足，挤在相对温暖的教室里，裹着玩家们提供的粗糙毛皮，沉沉睡去。
这是离开家园后，第一次能睡在遮风挡雪、有火取暖的屋子里。
玩家们则大多还在忙碌，值守、清理、规划明天的安置和建设工作。
按照安排，让他们休息一会儿才会对村民进行登记和工作的划分。
但是有些村民比较能主动适应新环境。
肯泥迪和布鲁斯带着几个对建筑有兴趣的村民，借着火光在地上画图，讲解简易水泥和框架。
村民们听得目瞪口呆，但眼中燃起了希望——也许，真的能在这里建起一个家。
余崇舟站在教学楼之巅，望着下方温暖的篝火和逐渐安静的据点。
新的人口带来了新的信仰值涓涓细流。虽然每人不多，但累积起来也颇为可观。
“电视，关于那些攻击他们村落的畸变体，你知道多少？” 他问。
电视人屏幕闪烁，显示出资料：“根据描述，很可能是怪象043‘畸王博士’的衍生体，具有高度组织性和感染性，能通过信息素操控大量低级畸变体形成尸潮。每个区都多少有它的母巢，11区的很多衍生母体几年前被特勤局重创过，看来恢复了。”
“信息素操控……尸潮……” 余崇舟沉吟。
玩家们单体战力还行，但面对成百上千被统一指挥的尸潮，会很吃力。
“它会主动攻击我们吗？”
“母巢倾向于攻击生命能量聚集、防御薄弱的聚居地，我们这里人口突然增加，生命能量波动会变显眼，而且....” 电视人顿了一下，“不过，有老大在，咱们是无敌哒！”
余崇舟点头，看来，加快防御建设、提升玩家实力、调查母巢、014情报，都要提上日程了。
“另外，老大，” 电视人切换画面，显示出据点内部的资源流动图，“人口增加，交易会变多，以物易物太不方便了，我们需要一种通用的‘货币’。”
余崇舟看着图表，也感到头疼。
小灵通和“威望值”只对玩家有效 据点里除了食物、毛皮、简陋工具，没什么能当一般等价物，总不能拿荨麻叶当钱吧？
“我们需要一种公认的、易于分割保存、有一定价值或信用背书的货币。” 他思考着，“金银价值不高，我们也没有。粮食武器是战略储备，不适合小额交易……”
他想起了从吴凡亦那里交易来的“比特银币”，但那数量太少，来源也不稳。
“要是能自己‘造钱’就好了……” 他低声自语。可惜，没技术，没防伪，也没信用基础。
“唉，什么时候天上能掉钱啊。” 余崇舟难得感叹。建设一个多族群、有秩序的据点，要考虑的琐事比他预想的更多。
夜更深了，雪花依旧静静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