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她不肯见我？！”
钱玉儿尖利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周姨娘小客厅的屋顶。她那张还算俏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精心描画的柳眉倒竖着，满是难以置信和被羞辱的愤怒。
【钱玉儿，周姨娘远房表妹，贪慕虚荣，一心攀附权贵。】
周姨娘坐在对面，手里捏着帕子，脸色比窗外的天色好不了多少。她如今是彻底怕了，自从李姨娘那事之后，她在侯府活得像个隐形人，只求安安稳稳把女儿薇雨拉扯大，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玉儿，不是我不帮你，”周姨娘声音发虚，不敢看表妹喷火的眼睛，“如今主院那边……尤其是三小姐跟前，我根本说不上话。她大婚在即，忙得很，我……我哪敢拿这种小事去烦她……”
“小事？”钱玉儿猛地站起身，指着自己，“我哥哥的前程是小事？表姐，我们可是血亲！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在那破地方窝囊一辈子？不过是让你在三小姐面前递句话，举荐一下，能费你多大事？”
周姨娘嘴唇哆嗦着，心里叫苦不迭。钱玉儿的哥哥是个什么货色她清楚得很，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正经本事一点没有，谁敢举荐？更何况是举荐到如今如日中天的三小姐陪嫁庄子里去管事？她躲还来不及！
“不是我不帮，是实在无能为力……”周姨娘垂下眼，声音越来越小。
钱玉儿看着她这副鹌鹑样，气得胸口疼。她原本指望着这个表姐能在永宁侯府说得上话，帮哥哥谋个前程，自己也能跟着沾光，没想到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好，好得很！”钱玉儿冷笑连连，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想砸，想起这不是自己家，又硬生生忍住，咬牙切齿道，“表姐既然不顾念亲情，那就别怪妹妹我……另寻门路了！”
她说完，狠狠瞪了周姨娘一眼，扭身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周姨娘被她最后那阴冷的眼神看得一哆嗦，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钱玉儿怒气冲冲地出了永宁侯府侧门，心里把周姨娘骂了千百遍。正盘算着还能找谁搭线，一个穿着体面、丫鬟模样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凑近了她。
“是钱家小姐吗？”那丫鬟声音不高，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钱玉儿警惕地看着她：“你是？”
“奴婢碧丝，我家主子……姓楚。”碧丝微微福了一礼，语气平淡，却让钱玉儿心头猛地一跳！
楚？那个被贬为侧妃的楚云容？！
钱玉儿瞬间紧张起来，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你找我做什么？”
碧丝笑容不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钱小姐请随奴婢来。”
钱玉儿心里天人交战。楚云容如今名声扫地，跟她扯上关系绝非好事……可是，楚家势大，就算楚云容成了侧妃，手指缝里漏点也够她和她哥哥享用不尽了……周姨娘那条路已经断了……
贪念最终压过了恐惧。钱玉儿一咬牙，跟着碧丝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子深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碧丝示意她上车。
车内空间狭小，弥漫着一股冷冽的香气。楚云容并没有露面，只有碧丝作为传话人。
“钱小姐的难处，我家主子听说了。”碧丝开门见山，“你哥哥的前程，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钱玉儿心跳加速，强作镇定：“楚……楚侧妃有什么条件？”
碧丝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普通油纸包着的小包，推到钱玉儿面前。那纸包不大，看起来就像一包普通的香料或药材。
“很简单，”碧丝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想办法，把这个……混进林三小姐婚前沐浴净身要用的‘合欢香’里。”
“合欢香？”钱玉儿一愣。那是女子出嫁前七日，沐浴时用来增添体香、寓意吉祥的特殊香料，由多种名贵花草配制而成，通常由娘家准备，且极为私密。
“这是什么？”钱玉儿看着那油纸包，手心开始冒汗。
“一点‘助兴’的小玩意儿罢了，”碧丝轻描淡写，“不会要人命，只是让林三小姐在婚前‘病’上一场，无法如期行礼而已。事成之后，你哥哥不仅能进楚家名下的铺子当管事，另外还有五百两白银奉上。”
钱玉儿不是傻子，她立刻明白了这“助兴”绝非好事！这是要毁了林薇明的婚事！她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纸包扔出去。
“不……不行！这是害人！会被查出来的！”钱玉儿脸色发白，连连摇头。
碧丝脸色一冷，语气带着威胁：“钱小姐，想想你哥哥，想想你们家的处境。错过了这个机会，你们兄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至于查……这东西无色无味，混入合欢香中极难察觉，用量轻微，只会让人缠绵病榻些许时日，查无可查。就算万一……这也是你钱玉儿一人所为，与我楚家何干？”
她顿了顿，阴恻恻地补充：“当然，若钱小姐不愿帮忙……那你哥哥前些日子在赌坊欠下巨债，还不上钱被人打断腿的事，恐怕明天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你们钱家，也就彻底完了。”
钱玉儿如遭雷击，浑身冰凉。她哥哥欠债的事是家里最大的秘密，楚家竟然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做，她和哥哥立刻完蛋；做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还能拿到天大的好处……
贪婪和恐惧交织，最终，恶念占据了上风。钱玉儿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油纸包，仿佛接住了一条毒蛇。
“我……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干涩无比。
碧丝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凑近她耳边，低声交代起来……
与此同时，明辉院内，林薇明正在听揽月回禀。
“小姐，查清楚了，那钱玉儿的哥哥钱贵，上月在南城的富贵赌坊欠了三百两银子，利滚利现在怕是五百两都不止了，前几日确实被人堵在家里打了一顿，腿折了，现在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揽月语速飞快，眼神锐利，已锁定钱玉儿异常。】
林薇明放下手中的账册，眸色微沉。赌债缠身，走投无路……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铤而走险。
“她今日见了周姨娘后，又见了谁？”薇明问道。
“出了府就往西街去了，进了一条死胡同，奴婢的人怕打草惊蛇，没跟太近，只远远瞧见她跟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接触过，然后上了一辆青帷小车，停留了一炷香左右才下来。”揽月回道，“那马车很普通，没挂标识，但看那丫鬟的气度，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
青帷小车，气度不凡的丫鬟……林薇明心中冷笑，果然是她！楚云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小姐，要不要奴婢这就去把钱玉儿抓来问问？”揽月摩拳擦掌。
“不急，”林薇明抬手制止，“打草惊蛇，反而让她背后的人警觉。她现在就像惊弓之鸟，我们一动，她可能就把东西毁了，或者想出更隐蔽的法子。”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让我们的人，十二个时辰盯紧钱玉儿，看她接下来会接触什么，特别是……和府里负责采买、或者能接触到我院里东西的人有没有来往。重点，放在我婚前要用的物品上，尤其是……香料、衣物、首饰这类贴身之物。”
“明白！”揽月立刻领会，“奴婢这就去安排，保证连她一天上几次茅房都清清楚楚！”
揽月退下后，扶苏端着安神茶进来，脸上带着担忧：“小姐，楚侧妃这是狗急跳墙了，我们是不是要提前防范？”
林薇明接过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沉静的眉眼。
“防范自然要防，”她轻轻吹开浮沫，语气平静却带着冷意，“但最好的防守，是让射箭的人，尝尝自己箭矢的滋味。”
扶苏心中一凛，明白了小姐的意思。这是要……将计就计？
“去把执棋叫来，”林薇明吩咐，“有些账，是时候提前清一清了。”
风暴，正在无声地凝聚。而那包被当做利器的“合欢香”，已然成为了这场无声交锋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