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祁家人没有亲戚要走,祁大川也不想别人来打扰他们家的阖家团圆,便带着一家五口去了京津海。
祁京墨负责开车,祁大川和简南絮坐后面,一人抱着一个娃。
年初一,京市的街道比平日空旷许多,偶尔有几声零星的爆竹响,衬得年节气氛更浓。
“爸,冷不冷?后面毯子够不够?”
祁京墨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问道。
“够。”
祁大川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香甜的孙子,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点点靠得更舒服些。
简南絮怀里抱着儿子,目光却忍不住飘向窗外。
70年代初的北方冬景,是辽阔而苍凉的。
田野、树木、远处的村庄,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的积雪,在冬日淡白的阳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空气干冷洁净,吸入肺里带着醒脑的寒意。
“恕恕,喝点儿水。”
祁京墨关心完女儿又操心妻子,还要专心开车,忙得不行。
车子开了约莫两个多小时,海的气息隐隐传来。
当灰蓝色辽阔无垠的海面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简南絮还是忍不住轻轻“哇”了一声。
海浪不急不缓地拍打着覆盖着冰凌的沙滩,发出单调而有力的哗哗声。
天空是那种澄澈高远的灰蓝色,与海面在远处相接,景象壮阔而寂寥。
车子在一片僻静的海滩附近停下。祁京墨先下车,拉开后座门,接过简南絮怀里的叮叮。
两个小家伙被冷风一激,迷迷糊糊地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简南絮最后一个下车,手里拿着台最新款的海鸥dF相机,这是年前祁京墨托人从上海捎来的新年礼物。
祁京墨正半蹲在铺了厚毯子的沙滩上,试图把扭来扭去的点点放稳。
点点对脚下陌生触感既好奇,又有点害怕,当看到自己的小靴子陷进沙子里,她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爸爸,小嘴一扁,眼看就要酝酿情绪。
祁京墨连忙笑着捏捏她的脸蛋,指着不远处被海浪推上来的螃蟹,还晕头转向的,试图转移女儿的注意力。
简南絮几乎没怎么犹豫,迅速举起相机,调整焦距,将取景框对准了这生动的一幕。
镜头里,祁京墨侧脸线条在灰蓝的海天背景前显得格外清晰,他专注地看着女儿,嘴角噙着无奈又纵容的笑,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而另一边,祁大川正抱着叮叮去看浪花,叮叮对着翻涌的海浪笑哈哈,露出那两颗小牙。
简南絮蒙蒙按快门,把这些生动有趣的瞬间都一一定格在胶卷里。
祁京墨看她拍得累了,接过相机,又换了一卷新胶卷。
叮叮和点点跟着祁大川,坐在毯子边缘挖沙子搭城堡。
简南絮走近海浪,海风鼓荡着她卡其色收腰风衣,勾勒出纤细挺拔的身姿。
墨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像一面生动的旗帜。
她抬起的手腕纤细白皙,手指修长,还戴着那枚简单的素圈婚戒。
因为冷,她的鼻尖和脸颊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自然红晕,像雪地里绽开的梅花。
眼睛因眯起而显得更加狭长,睫毛上似乎还沾着一点极细微的水汽,在冬日照耀下,闪着碎钻般的光。
背景是苍茫无际的灰蓝色大海,和嶙峋沉默的礁石,更衬得她鲜活、生动,美得极具冲击力,却又毫无雕饰,仿佛她本就该属于这海天一色的画卷。
祁京墨透过取景框看着,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见过她无数种模样,娇憨的、狡黠的、温柔的、炸毛的,却很少见到她如此刻这般。
与磅礴的自然融为一体,带着一种凛冽又脆弱的美感,像海妖,又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精灵。
他屏住呼吸,手指稳稳地按下了快门,各个角度拍了许多张。
似乎这样,就能把天宫中的九天玄女困在这烟火人间。
“恕恕,看我这儿。”
简南絮闻声转过头,目光准确地投向镜头后的他。
风依然很大,吹得她长发凌乱,眼睛却完全睁开了,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以及他身后更广阔的天空。
那目光清澈透亮,带着全然的依恋和信赖,还有一点点被风吹出来的水光,显得波光潋滟。
“咔嚓。”
又拍了几张。
祁京墨放下相机,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把那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长发仔细地拢到耳后,指尖拂过她微凉的脸颊。
“冷不冷?”
“有一点儿。”
简南絮顺势靠在他怀里,被他搂得稳稳的。
祁京墨让祁大川替他和简南絮拍了好多合照,又抱着一双儿女在各个地方拍照。
用掉了最后一卷胶卷,拍下五人站在礁石旁,以冬日大海为背景的全家福后,大家才真正放松下来,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祁京墨脱了外套,卷起毛衣袖子,带着叮叮和点点在远离海浪的干沙滩上挖沙子、堆城堡。
两个孩子起初有些胆怯,很快就在爸爸的鼓励和那些奇形怪状的小贝壳吸引下,玩得小手小脸都沾了沙,咯咯笑个不停。
祁大川背着手站在稍高处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一直跟着两个小孙孙转。
简南絮也没闲着,沿着潮水线漫步,不时弯腰捡起被海浪冲上岸的漂亮贝壳和鹅卵石。
“差不多该去吃饭了。”
祁京墨看了看腕表,招呼玩得正起劲的孩子们。给两个小泥猴简单清理了一下,一家人重新上车。
“等会儿我们到附近的渔民家吃午饭,下午到他们的本地市场去转转,晚上住镇上,我在这儿买了套房。”
“哇~爸真厉害,哪儿都有房。”
简南絮给祁大川竖了个大拇指。
车子沿着海岸线开了不远,拐进一个宁静的小渔村。
房屋多是低矮的石砌或砖瓦房,大多贴着春联,有些人家的房檐上挂着红灯笼,洋溢着年节气氛。
祁大川让祁京墨把车停在一户院墙较高,门口打扫得格外干净的人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