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祺看着朱标和朱棣那副“难兄难弟”的惨样,实在忍不住,低声道:
“标哥,老四,要不……我帮你们分担点?”
朱棣眼睛一亮,刚要答应,朱标却幽幽地开口:
“祺弟……你的‘好意’为兄心领了……但若是被父皇发现,或者……传到三位嫂嫂耳中……怕是……唉……”
那意思很明显,作弊的风险太大,后果更严重。
朱棣顿时蔫了,悲愤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喝的是苦药。
酒过不知多少巡,殿内的气氛越发高涨。
老臣们彻底喝嗨了,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开始唱起了当年军中的俚曲小调,
调子粗犷,歌词直白,甚至有些“不雅”,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朱元璋听得兴起,拍着大腿道:“光唱这些陈词滥调有啥意思!
咱记得,祺儿以前不是教过将士们一首歌吗?
叫什么……《精忠报国》?
对!就那个!
狼烟起江山北望……气魄!
来,祺儿,起个头!咱们唱那个!”
李祺闻言,放下瓜子,清了清嗓子,便开口唱道: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他声音不算特别洪亮,但中气十足,带着一股沙场的肃杀与豪迈。
他这一起头,徐达、汤和等老将立刻跟了上来,
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老杀才,对这首歌有着天然的共鸣。
他们的声音或许粗糙,甚至跑调,但那股发自肺腑的激情与回忆,
却让歌声充满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歌声回荡在宏伟的奉天殿中,仿佛将人们带回了那段金戈铁马的岁月。
朱棣更是激动得眼眶发红。
一曲唱罢,众人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朱元璋用力拍着李祺的肩膀:“好!这歌好!唱到咱心坎里去了!”
这时,李祺目光扫过殿外巍峨的宫墙,在烟花散去后更显肃穆的紫禁城剪影,心中忽然涌起另一股情绪。
他沉吟片刻,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用一种不同于《精忠报国》的、更加深沉而充满叙事感的语调,缓缓唱道:
“这江山,风雨多少年……”
“洗不尽,故墟残片……”
“血与火,铭刻的画卷……”
“沉默是,最后的语言……”
这歌词……这旋律……与刚才的热血激昂截然不同,
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与沧桑感,仿佛在抚摸着这座崭新皇宫的每一块砖石,
回溯着这片土地上,千百年的兴衰。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最闹腾的汤和都安静下来。
朱元璋目光深邃,看着殿外漆黑的夜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李祺继续唱着,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种不屈与重建的豪情:
“……九龙壁,弹指间,往事如烟……”
“这龙鳞,却曾经,铿锵落地犹如碎冰一片……”
“这龙鳞,血斑斑,却依旧,闪耀金光……”
当他唱到副歌部分,那股潜藏的力量终于喷薄而出:
“天地龙鳞,见证多少变迁……”
“多少英雄,来去如云烟……”
“而我大明,今朝崛起,将这天地,重铺画卷!”
没有伴奏,只有李祺清唱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但每一句歌词,都像重锤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尤其是“天地龙鳞”这个比喻,将国家、民族的历史与传承,
与这紫禁城的龙形装饰巧妙结合,
既有具象的画面感,又有抽象的宏大寓意。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鹰,胸膛剧烈起伏。
他仿佛透过这歌声,看到了大明之前无数王朝的兴替,
更看到了自己一手建立的这个帝国,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书写着崭新的、更加辉煌的篇章!
“好!好一个‘天地龙鳞’!好一个‘重铺画卷’!”
朱元璋声音有些沙哑,情绪激动,“这歌……这歌叫什么名字?”
李祺微微一笑,躬身道:“回父皇,此歌名为——《天地龙鳞》。”
“《天地龙鳞》……好!好啊!”
朱元璋来回踱步,兴奋难抑,
“这歌,比刚才那首更合咱现在的心意!
唱出了咱大明的气象!
唱出了咱朱重八……不,是咱朱元璋,和你们这帮老兄弟、还有标儿他们这些小辈,一起在做的事!”
他转向一旁早已听得入神、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偷偷记录的宫廷乐师:
“都听见没?给咱记下来!谱上曲子!
以后,这就是咱大明的又一首……嗯,盛世之歌!”
乐师们赶紧应是,凭着惊人的音乐素养和记忆,开始低声讨论、尝试复现旋律。
“祺哥!再唱一遍!俺老朱要学!”
朱棣第一个嚷嚷起来,他完全被这歌的气势镇住了。
“对,祺儿,再唱一遍!”徐达也喊道。
李祺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再次开口。
这一次,不少人开始跟着哼唱那激昂的副歌部分。
当李祺唱到第三遍时,旁边的乐师已经勉强跟上了节奏,
用琵琶、箫笛等乐器,奏出了略显生涩但气势已成的伴奏!
“天地龙鳞!见证多少变迁!”
“多少英雄,来去如云烟!”
“而我大明,今朝崛起,将这天地,重铺画卷!”
在乐器的烘托下,歌声变得更加雄壮!
朱元璋扯着嗓子加入,徐达汤和等老将放声高歌,
朱标也忍不住大声唱了起来,朱棣更是吼得脸红脖子粗!
这哪里是唱歌,分明是嚎叫!
是宣泄!是宣告!
一群帝国最顶尖的男人们,在这帝国的心脏——奉天殿内。
用近乎“鬼哭狼嚎”的方式,唱着这首注定要流传下去的《天地龙鳞》!
歌声穿过大殿,回荡在空旷的宫苑中,惊起了栖息在古树上的寒鸦。
巡逻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听着殿内传来的“恐怖”声浪,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努力板着脸。
这一夜,奉天殿的灯火,果然一直亮到了天明。
后半夜,酒劲和兴奋劲过去,鼾声渐渐取代了歌声。
朱元璋直接靠着丹陛睡着了,徐达和汤和互相靠着打呼噜,
李善长抱着柱子流口水,刘基不知何时缩到了角落,抱着个蒲团睡得正香。
朱标和朱棣早已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似乎还在被催生……
唯有李祺,仗着身体素质异于常人,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他看着这横七竖八、毫无形象可言的帝国核心们,无奈地笑了笑,指挥着内侍侍卫们,
轻手轻脚地给这些“老小孩”和“难兄难弟”们盖上毛毯,以免着凉。
当洪武十七年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进奉天殿时,
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极其“壮观”又极其搞笑的景象。
帝国的开创者和继承者们,以各种奇特的姿势,
沉浸在梦乡之中,脸上还带着昨夜狂欢后的疲惫与满足。
而殿外,崭新的一天已经开始,阳光洒在覆盖着薄雪的琉璃瓦上,
反射出金色的光芒,正如那首歌所唱,
一个新的画卷,正在这片古老的“天地龙鳞”上,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