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空间中，那些冰冷眼睛的主人缓缓浮现。
不是人，也不是兽，而是一团团扭曲的、不断变换形态的灰色雾影。雾影没有五官，只有眼睛——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这就是归墟本源？”月枯声音发颤。
“不是本源，”寂无脸色惨白，“是归墟本源衍生出的‘吞噬者’。它们以一切存在为食，灵力、血肉、神魂……无所不吞。”
话音未落，一团雾影就扑向一个金甲神将。
那神将慌忙挥戟斩去——长戟穿过雾影，如同斩过空气，毫无作用。
而雾影则黏在他身上，开始……融化。
不是腐蚀，是融化。就像冰块遇到滚水，那神将的铠甲、皮肉、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分解，最后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作一缕青烟，被雾影吸收。
全场死寂。
“退！快退！”云灭急吼。
但往哪退？
门已经关了，这里是无边无际的虚无。
“联手！”云瑶还算冷静，“这些雾影免疫物理攻击，需要用神魂之力或法则之力对抗！”
她率先出手，瑶光神国虚影展开，金色月光笼罩自身，暂时逼退了几团靠近的雾影。
月枯也连忙催动月华，寂无则释放寂灭之力——对这些吞噬者来说，寂灭之力似乎也有一定克制效果。
其他人也各显神通，一时间光芒四射，暂时稳住了阵脚。
只有凌昊，站在原地没动。
一团雾影扑向他。
他抬手，混沌气流一卷。
雾影被卷入气流中，挣扎了几下，然后……被同化了。
“嗝。”凌昊又打了个嗝，“味道……像放了一万年的陈醋。”
“……”众人。
“混沌之力……能吞噬这些吞噬者？”云瑶眼神复杂。
“大概吧，”凌昊耸肩，“它们也是能量的一种，而混沌……什么能量都吃。”
说着，他又吞了几团雾影。
每吞一团，他身上的混沌气息就强一分。
“这小子……”寂无眼中闪过贪婪，“他的功法，简直是归墟的克星！”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月枯急道，“雾影越来越多了！”
确实，四周的雾影正从虚无中不断涌出，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众人撑起的护盾开始摇摇欲坠。
“凌昊！”云瑶忽然开口，“联手！先杀出去再说！”
“跟你们联手？”凌昊挑眉，“我脑子又没坏。”
“现在不是计较恩怨的时候！”云瑶咬牙，“不联手，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死的是你们，”凌昊纠正，“我死不了。”
他说着，又吞了一团雾影，甚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里对我来说，就像自助餐厅。”
“……你！”云瑶气结。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虚无深处，传来一声叹息。
那叹息苍凉、古老，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
所有雾影同时停下动作，恭敬地退到两侧，让出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缓缓走出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类人形的存在。
他穿着破旧的灰袍，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那是一双灰色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终于来了。”灰袍人开口，声音温和，“集齐钥匙的人。”
凌昊眯起眼：“你就是归墟本源？”
“本源？”灰袍人笑了，“不，我只是本源的……看守者。你可以叫我，‘守门人’。”
守门人？
凌昊想起凌家祖训——凌家先祖凌守一，也是守门人。
难道……
“凌家的先祖，是你的……同僚？”凌昊试探问。
灰袍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知道凌守一？看来你果然是他的后人。”
他顿了顿，又道：“既然你是守一的后人，又集齐了钥匙，那就有资格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关于归墟之门，关于昊天仙帝，关于……这个世界最终的命运。”灰袍人缓缓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通过考验。”
“又是考验？”凌昊扶额，“你们这些老古董能不能换个花样？”
“这是规矩，”灰袍人笑道，“当年昊天仙帝立下的规矩。”
他抬手一挥。
虚无空间开始变化。
四周浮现出无数画面——有星辰崩灭，有文明兴衰，有神魔大战……最终，画面定格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决上。
对决的双方，一个是身穿帝袍、气势如山的伟岸男子——昊天仙帝。另一个，是一团不断扭曲、散发着恐怖吞噬气息的灰色雾团——归墟本源。
“那是……”云瑶瞳孔骤缩。
“当年昊天仙帝与归墟本源的一战，”灰袍人解释，“那一战，昊天仙帝以生命为代价，将归墟本源封印在这扇门后。而《混沌衍天经》，就是他为了克制归墟本源而创造的功法。”
画面中，昊天仙帝陨落，归墟本源被封印，但并未完全消灭，只是陷入沉睡。
“现在，”灰袍人看向凌昊，“归墟本源即将苏醒。而你们手中的钥匙，就是唤醒它的最后一步。”
“什么？！”众人脸色大变。
“你是说，我们打开门，反而会唤醒归墟本源？”寂无失声。
“是的，”灰袍人点头，“这就是昊天仙帝留下的考验。如果来人只是为了私欲想打开门，那么唤醒本源，就是自取灭亡。但如果来人是为了彻底消灭本源……”
他看向凌昊：“那么，就有机会完成昊天仙帝未竟之事。”
凌昊沉默片刻，问：“怎么彻底消灭？”
“进入本源核心，以《混沌衍天经》四卷合一的力量，将其吞噬、炼化。”灰袍人道，“但这个过程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当年昊天仙帝尝试过，失败了。”
“所以昊天仙帝不是被云瑶和玄夜害死的？”凌昊忽然问。
灰袍人看了云瑶一眼，摇头：“那两人……只是加速了他的陨落。真正的原因，是他在与归墟本源的对抗中，伤了本源。”
云瑶脸色一白。
凌昊深吸一口气：“如果我失败了？”
“那归墟本源就会彻底苏醒，吞噬诸天万界，一切归于虚无。”
“……压力好大。”
“所以，”灰袍人笑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转身离开，我可以送你们出去。第二，继续前进，面对本源。”
他顿了顿：“当然，选第二条路的话，你的这些‘同伴’……”
他看向云瑶等人：“可能会在你背后捅刀子。”
“我们不会！”云瑶急道，“大敌当前，我们愿意联手！”
“哦？”凌昊似笑非笑，“刚才谁说要搜我魂来着？”
“……”
“行了，”凌昊摆摆手，“我选第二条路。至于你们……”
他看向云瑶等人：“想跟就跟，想背后捅刀子……尽管试试。”
说完，他看向灰袍人：“带路吧。”
灰袍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虚无深处。
凌昊跟上。
云瑶等人犹豫片刻，也咬牙跟上——现在退出去，外面还有太古魔猿等着，不如搏一搏。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了一座……祭坛。
祭坛呈圆形，由一种漆黑如墨的石头砌成，上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不断跳动的心脏状物体。
心脏通体灰色，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气息。
“那就是归墟本源的核心，”灰袍人道，“它还在沉睡，但已经快要苏醒了。”
“怎么进去？”凌昊问。
“触碰它，就会被吸入核心空间。”灰袍人顿了顿，“不过我得提醒你，核心空间里，时间、空间、法则……一切都是混乱的。你可能遇到任何情况，包括……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自己？”
“归墟本源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的东西，”灰袍人道，“你可能会看到前世，看到遗憾，看到恐惧。如果不能守住本心，就会被吞噬。”
凌昊点头：“明白了。”
他正要上前——
“等等！”云瑶忽然开口。
“怎么？”
“我……我跟你一起进去。”云瑶咬牙。
凌昊挑眉：“不怕我背后捅你刀子？”
“你不会，”云瑶看着他，“昊天……不，凌昊，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倒是了解我。”凌昊嗤笑。
“我也去！”寂无忽然道，“圣族与归墟本源同源，或许我能帮上忙。”
“月神殿也去。”月枯表态。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现在谁都不傻，知道只有跟着凌昊才有可能活命。
凌昊看着这群刚才还想杀自己的人，忽然笑了：“行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进去了生死各安天命，别指望我救你们。”
“自然。”云瑶点头。
凌昊不再废话，伸手触碰那颗灰色心脏。
嗡！
心脏爆发出刺目的灰光，将所有人笼罩。
下一瞬，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凌昊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熟悉的宫殿前。
昊天仙宫。
他前世的家。
“幻境？”凌昊皱眉。
“不是幻境，”灰袍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归墟本源根据你的记忆构建的‘真实场景’。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影响你的神魂。”
话音刚落，宫门打开。
一个身穿帝袍、面容威严的男子走了出来。
昊天仙帝——前世的凌昊。
“你来了。”昊天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来了。”凌昊点头。
“知道为什么你会转世吗？”昊天问。
“知道一点。”
“不，你不知道全部。”昊天摇头，“当年我封印归墟本源时，留了一缕残魂在《混沌衍天经》中。你转世，不是意外，是我安排的。”
凌昊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归墟本源太过强大，仅凭封印无法长久，”昊天道，“所以我创造了你。以我的残魂为基，以《混沌衍天经》为引，培养出一个能彻底吞噬本源的‘容器’。”
他顿了顿：“你，就是我为自己准备的……第二具身体。”
凌昊浑身冰凉。
所以，他的重生，他的奇遇，他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他只是一枚棋子？
“不过，”昊天忽然笑了，“我低估了你。你在成长过程中，诞生了独立的意志，不再是单纯的容器。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哪两个？”
“第一，让我吞噬你，我们融合，以完整的状态去对抗本源。”昊天道，“第二，你吞噬我，继承我全部的记忆和力量，但风险更大——你可能会被我残留的意识影响，甚至人格分裂。”
凌昊沉默。
他看向昊天，又看看自己。
“我选第三条路。”他说。
“嗯？”
“我谁都不吞，”凌昊咧嘴，“我就是我。你的力量，我不要。你的记忆，我也不要。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干掉那个破本源。”
昊天愣住了。
然后，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转世！有骨气！”
笑完，他身体开始消散。
“既然你选择了自己的路，那我就最后帮你一次。”
他化作一道金光，融入凌昊体内。
不是吞噬，是馈赠。
凌昊感觉自己的混沌道胎变得更加凝实，对《混沌衍天经》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
昊天仙帝，彻底消失了。
而凌昊，还是凌昊。
“恭喜你，通过了第一重考验。”灰袍人的声音响起，“现在，该面对真正的敌人了。”
四周景象破碎。
凌昊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的灰色空间中。
对面，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不，不是人。
是归墟本源，以他的模样显现。
“凌昊，”本源开口，声音和他一模一样，“我们终于见面了。”
“是啊，”凌昊活动了一下手腕，“废话少说，开打吧。”
“正合我意。”
两人同时动了！
混沌对混沌！
吞噬对吞噬！
而与此同时，云瑶等人也陷入了各自的考验中。
云瑶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个在昊天仙帝身边、温柔贤淑的云瑶仙子。也看到了今生的自己——冷酷无情、为了权力背叛一切的瑶光女帝。
两个自己在对话，在争吵，在厮杀。
月枯看到了月神殿的衰落，看到了自己为追求力量不惜堕入邪道的过往。
寂无看到了圣族的真相——他们根本不是归墟的使者，只是一群被归墟本源污染、失去自我的可怜虫。
每个人，都在面对自己最深的恐惧和愧疚。
能否过关，就看他们自己了。
而凌昊这边，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他和本源打得难解难分，每一次碰撞都让空间崩碎。
“你赢不了我，”本源冷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同源同根，你怎么可能打败自己？”
“谁说要打败你了？”凌昊忽然咧嘴，“我要……吃了你。”
他身后，混沌道胎虚影暴涨，化作一张巨大的嘴。
“混沌——吞天！”
巨嘴张开，朝着本源咬下！
“你疯了？！”本源惊怒，“吞了我，你也会被归墟同化！”
“那就试试看！”
巨嘴闭合。
本源被吞了进去。
凌昊闷哼一声，感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要将他撕碎。
但他咬牙坚持，疯狂运转《混沌衍天经》。
“四卷合一……炼化！”
灰色的光芒，从他体内爆发。
照亮了整个归墟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