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站在鼎炉前，手指还贴在炉身的裂缝上。那股残存的气息已经淡得几乎抓不住，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等。
朱雀没动，翅膀半张，悬在高处。她的眼神变了，不是看敌人，也不是看亲人，像是在看一道不该出现的天象。
“它来了。”她说。
话音刚落，地面开始震。
不是地震那种上下晃，是整片沙漠往下沉了一寸。沙粒腾空，却不乱飞，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停在半空。
远处的地平线裂开一道口子，火光从地底涌上来。不是普通的火，颜色像熔化的琉璃，亮得刺眼，却照不出影子。火里走出一个身影，大得遮住半边天。
上古朱雀降世。
它每走一步，空气就发出撕裂声。双翼展开时，两侧的山头直接化成灰。它的羽毛不是红，也不是金，是一种烧到极致的颜色，像是能把时间点着。
它落地后没有立刻动手，只是低头看着遗迹入口，目光扫过叶无痕。
那一瞬间，叶无痕体内的火猛地一缩。
不是疼，也不是冷，是像被人当面抽了一耳光。识海里的九重漩涡转得慢了，刚刚稳下来的金纹开始抖，仿佛要自己退回去。
他知道这是什么——压制。
真正的源头来了，它不认你，你的火就不算火。
他没动，手从鼎炉上收回，慢慢抬起来，掌心朝外。
焚天领域撑开。
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他周围升起，火焰贴着皮肤流动，透明得像空气，但温度让三丈内的沙子全都变成了玻璃。
上古朱雀开口了，声音不像吼叫，也不像说话，更像是天地本身在发声。
“蝼蚁窃火，也敢称主？”
一句话砸下来，叶无痕膝盖弯了一下，差点跪倒。胸口像压了块铁，呼吸都卡住。
他咬牙，把一口气顶上去，硬生生站直。
“我不是偷。”他说，“是我自己点燃的。”
上古朱雀不动，一只眼睛垂下来盯着他。
下一秒，它的翅膀轻轻一抖。
没有风，没有预警，只有一片火羽飞出。
那根羽毛只有巴掌长，可在空中变大，变成一片燃烧的山壁，朝着叶无痕拍下来。
朱雀想动，却被一股力量锁住，动不了。
叶无痕也没闪。
他双手合拢，焚天领域猛然收缩，再炸开。
火墙升起，迎向那片羽火。
撞上的瞬间，两股火焰没有爆炸，而是互相吞噬。他的火是透明的，对方的火是琉璃色的，纠缠在一起，像两条蛇在绞杀。
几秒后，他的火退了半步。
裂了。
领域边缘出现一道细缝，像是玻璃被敲出裂痕。那道缝隙迅速蔓延，眼看就要崩碎。
他没慌，左手掌心突然泛起猩红。
吞噬本源开启。
不是吞整个领域，而是顺着那条裂缝，往对方的火焰里探进去一丝意识。
就像伸手进滚水里捞东西。
痛得他脑仁发胀，但他没松。
他在找，找这团火最原始的那一丝气息。
找到了。
一点纯粹的炎息，藏在火焰深处，像是种子。
他猛吸。
吞噬之力发动，硬是从对方的法则火焰里抽出来一丝本源。
那丝炎息进入体内，直接冲向焚天领域的核心。
原本将要破碎的领域，忽然一顿。
裂痕没继续扩散，反而开始收拢。
他的火，重新亮了。
比刚才更透，更静，也更狠。
上古朱雀第一次眨了眼。
它没说话，但第二根羽毛已经离翼。
这次更大，形状像一把刀，刀刃上全是跳动的符文。
叶无痕知道这一下不会那么好接。
他没等对方出手，主动往前踏了一步。
脚踩进沙里，整个人冲了出去。
焚天领域不再防守，转为进攻。
他冲向那片羽刀，火随人走，像一道无声的闪电。
近了。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直接抓向羽刀的刀脊。
火与火相触。
他的手掌被灼得发黑，皮肉翻卷，但他没松手。
吞噬本源全开，这一次不是偷，是抢。
他要把这把刀里的法则啃下来。
刀上的符文一个个熄灭，琉璃火开始动摇。
上古朱雀终于动了。
它双翼一震，整片天空暗了下来。不是云遮住了太阳，是它的存在让光都屈服。
它终于正眼看叶无痕。
“你不怕死？”
“怕。”叶无痕喘着气，手上还在硬扛，“但我更怕火灭。”
上古朱雀沉默了一瞬。
然后，它张开嘴。
不是喷火，而是一缕火苗从它口中飘出。
很小，像烛火。
可那火一出现，叶无痕的焚天领域直接跪了。
不是比喻，是真的弯了腰。
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左腿砸进沙里，整个人单膝落地。
那缕火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像是在审视他。
叶无痕抬头，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这是……涅盘之火？”
“是审判。”上古朱雀说，“凡借我族之火者，皆需经此一试。过，则承；不过，则焚。”
话音落下，那缕火突然冲来。
速度不快，但避不开。
叶无痕闭眼，没躲。
他知道，躲了就输了。
火碰到他额头的瞬间，识海炸开。
无数画面闪过——他重生那天的雨夜，母亲死时的手，叶南天笑着递来的毒茶，苏璃月抱着傀儡兔说“你信我吗”，萧红绫在火中哭喊，墨玄用骷髅杖敲他脑袋说“蠢货你还活着”。
全是记忆。
全是火。
他的火，从来不是一个人点的。
他睁开眼，火还在额头上，没烧进去，也没离开。
“我不求你认我。”他说，“我只问一句——火，能不能自己选主人？”
上古朱雀没答。
但它的眼睛，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叶无痕体内的焚天领域忽然轻了。
不是变弱，是解脱。
那层一直压着他的威压，松了一线。
他慢慢站起来，额头上的火还没散，但他已经能站着说话。
“你封这鼎炉，是为了护它。”他说，“可火关久了，会死。你不让它出去，它就只能烂在炉子里。”
他抬起手，掌心朝天。
那丝从羽刀里抢来的炎息，被他逼了出来。
漂浮在空中，和上古朱雀放出的审判之火并列。
两团火，一老一新，静静相对。
“它认我。”叶无痕说，“不是因为你允许，是因为我把它救活了。”
上古朱雀盯着那团新生的火，许久。
然后，它收回了审判之火。
天色恢复。
沙漠依旧焦黑，空气还在颤抖。
但它没再出手。
朱雀终于能动，落在叶无痕肩上，声音很轻：“你赢了。”
“没赢。”他摇头，“它只是没杀我。”
上古朱雀低头看他，最后一句说得极慢：“下次见面，我不再留手。”
说完，它转身，一步步走回地裂之中。火焰吞没它的背影，大地合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风刮起来。
叶无痕站着没动，手还在抖。
刚才那场对抗，耗得他骨头都在响。焚天领域虽然没破，但边缘焦了三分，像被火烧过的纸边。
他低头看掌心。
新肉长出来了，但颜色不对，偏红，带着一丝琉璃光泽。
那是吞了对方本源的痕迹。
朱雀蹭了蹭他耳朵：“你还撑得住？”
“撑。”他说，“现在倒下，火就真凉了。”
他迈步往前走，脚踩在玻璃化的沙地上，发出脆响。
突然，他停下。
胸口一热。
低头看去，衣服下的皮肤在发光。一道纹路浮出来，像羽毛的形状，从心口往上爬。
他伸手按住那里。
纹路烫得惊人，却没烧伤他。
朱雀看见了，声音变了：“这是……本源烙印？”
叶无痕没答。
他只知道，刚才那缕火没完全消失。
它留在了他身体里。
像一颗种子。